「也不用那么快結案。」朱棣的心思真的很難揣測,只見他搖搖頭道:「案子該怎么審怎么審,不要去干擾法司。」
「是。」黃偐心情一松,卻更加迷糊了,不知道皇帝葫蘆里賣得什么葯。
他不明白,卻有人能明白。畢竟十幾年的書不是白讀的,刑部尚書吳大人和左都御史劉大人,就從皇帝撲朔的旨意中,琢磨出許多道道來……
永樂皇帝的聖意難測,但為臣者卻偏偏要揣測聖意,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把差事辦得違了皇帝的心意,那可就輕則危急仕途,重則要啷當下獄的了。所以兩人接著商議案情的機會,湊在劉觀的簽押房中,屏退左右商議起來……
吳中苦著一張臉問道:「劉大人,您說皇上一面下令盡快重考,一面又命我們按部就班,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呵呵思正兄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劉觀卻淡定的笑道:「皇上的意思還是挺明白的,你想想,重考的主考官是誰?」
「楊士奇。」吳中心說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籍貫?」劉觀又問道。
「江西……」吳中說著有些明白了:「一個江西籍的主考犯了事,欽點的繼任者卻還是江西人,這說明皇上不認為朝中有贛黨。」
「應該說,皇上不想讓天下人認為,朝中有個贛黨。」劉觀沉聲道:「所以此案不易擴大。」
「那為何不早點結案呢?」吳中不解道。
「呵呵。」劉觀捻須笑起來道:「雖然有人在暗中幫著胡學士等人,但皇上洞燭高照,自然知道考題泄露一事乃空穴來風,非是無因,雖然從全局考慮,不明著追究下去。但不能不略做懲罰,否則豈不讓人以為天子可欺?」
「你是說,」吳中恍然道:「皇上故意拖著案子,讓那些浙江和江西的舉子錯過這次會試?」
「不錯,只是讓那些官家子弟蹉跎三年,聖上已經很是仁慈了。」劉觀臉上現出濃濃的欽佩之色道:「而且這樣也免了聖上干預司法的口實,吾皇實在是英名!」
「是啊,皇上這樣還真是最好辦法。」吳中贊一聲,又有些惋惜道:「只是這樣一來,那些浙江舉子就可憐了,本來沒他們什么事兒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聖上以一身御天下人,不可能顧及到所有人的。」劉觀緩緩道:「不過是晚一科及第而已,再說今科也不一定能考中。」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接下來該怎么做,也就是順理成章了,兩人又商議了片刻,便敲定了下次開堂的方略。
劉總憲不愧是侍奉皇帝十幾年的老臣,把皇帝的心意猜得十分透徹,唯有最後一點他猜錯了,那些浙江舉子錯過科舉並非是誤傷,而是皇帝有意為之。
而皇帝之所以這樣做,作為當事人的王賢,自然清清楚楚。那些浙江舉子,可都是他的鄉黨啊!他們被壓上一科,對王賢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耽誤上三年,會影響到許多人未來仕途的高度,王賢想指望他們在朝中相助的美夢,也不得不拖後三年……
「這一科的黃金榜上,我浙江舉子要掛零了。」這讓王賢生出濃重的愧疚之情,那種無顏見江東父老的心情,真比降他的官還難受。
「也不至於,」吳為輕聲安慰道:「林榮興和李寓他們幾個,就聽從大人的勸告躲過了這一劫。」說著笑笑道:「重考時要重新入場,他們正好可以參加。」
「是么?」王賢這才露出一絲笑道:「這倒是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