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正是吃蟹的時節,但北京城地處內陸,新鮮的海蟹卻是幾乎沒有。而且御膳向來穩妥為主,對於容易吃壞肚子的海鮮,更是敬而遠之。王貴妃來北京幾年,還是頭一回在餐桌上見到螃蟹呢。
「這是御膳房的人,專門派人去天津,快馬加鞭不停歇的運回來的。」馬公公獻寶似的笑道:「老奴專門去看過,都活蹦亂跳的呢……」
「既然是一片心意,那就嘗嘗吧。」王貴妃不禁心中暢快,知道這是御膳房的人挖空心思討好自己這位未來皇後。
「好嘞!」馬公公得令,便夾一個大螃蟹放到面前的盤中,拿起金質的小鉗小剪,熟練的將螃蟹大卸八塊,把白嫩嫩完整的蟹肉送到王貴妃面前。
王貴妃這才拿起象牙筷子,夾了一塊蟹肉送到口中,蟹肉入口即化,鮮美至極。王貴妃一下子眉頭舒展,再也感覺不到食欲不振了。
螃蟹這東西鮮味霸道至極,先吃了螃蟹,旁的東西就一點滋味都沒有。何況王貴妃也沒打算吃別的,在馬公公的服侍下,接連吃了四五只大蟹子,才心滿意足結束了晚膳。
誰知半夜里,壞事兒了……
值夜的宮女聽到貴妃娘娘的呻吟聲,趕忙拉開帷幔一看,只見娘娘面色慘白,臉上滿是汗珠,身上緊緊裹著被子,捂著肚子在床上呻吟。
「娘娘,您怎么了?」宮女驚叫起來:「太醫,快傳太醫!」
原本一片安靜的椒園,登時亂成一團。小太監像屁股著火一樣,狂奔到太醫院,讓太醫趕緊過來給娘娘看病。
因為皇帝的病,眾太醫全都在太醫院中值夜,聽說未來皇後突發急病,金院判趕忙帶了兩名資深的太醫,滿頭大汗跑到椒園。
這時候,貴妃娘娘的病愈發厲害起來,身上蓋了三床被子,還是不住打哆嗦。更難捱的是腹痛,難耐到整個人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
金院判和兩名太醫給貴妃娘娘診脈,又仔細詢問了馬公公一番之後,退到外殿,面色嚴峻道:「娘娘的病,二位怎么看?」
「娘娘這是典型的傷寒少陰之症。」一名太醫很肯定道。
另一名太醫卻有不同看法道:「聽說娘娘晚上吃了不少蟹子,不會是食物中毒吧?」
「那應該是上吐下瀉,娘娘沒有絲毫症狀。」之前一名太醫搖頭道:「不可能是吃壞了肚子。應該就是傷寒。」
「院判怎么看?」第二名太醫看向金院判,太醫院中以醫術為尊,金院判是公認的國手。
「還要再看看……」金太醫神情凝重道:「如果到天亮,娘娘還是這個症狀,那就是傷寒無疑。」
「如此甚為妥當。」兩名太醫尊重權威,都點頭。
「王太醫,你先幫娘娘針灸一下,緩解痛苦。」金院判吩咐一聲,第一名太醫便遵命進去。
金院判便和另一名太醫,在外殿坐等。
長夜漫漫,只能聽到殿中王貴妃時斷時續的呻吟聲,金院判和那名太醫也沒有說話的興趣。便各自坐在椅上神游天外。
如果誰仔細端詳此刻的金院判,會發現他神情無比掙扎,眼睛里滿是恐懼和猶豫……
金院判人在深夜的椒園,心思卻回到了昨日的太醫院……
。
昨日過午時分,楊士奇到了太醫院金院判的值房,這些天他每日都過來了解皇帝的病情,所有人早就習以為常。
金院判卻發現,這天的楊士奇非同往日,好像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講,卻又難以啟齒一般。
還是金院判主動發問,『學士有何吩咐,但講無妨。』
如果再給金院判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多這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