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聽了朱浩的話,悚然一驚:「那少爺你還不趕緊把夫人叫回來?」
朱浩道:「不用擔心,我跟娘早打聽清楚了,賣鹽給我們這主兒來頭甚大,乃新任湖廣左布政使黃瓚內弟黃瓚今年剛從江西右布政使位置上調過來,他會讓自己的小舅子折在這里?」
李姨娘整個人都懵了。
之前朱娘從朱府回來跟朱浩商議對策時她不在場,但即便參與進來也搞不懂復雜的官場事。
朱婷湊了過來,瞪大眼萌萌地問道:「哥,什么叫布政使?」
朱浩笑著摸摸妹妹的小腦袋:「布政使就是咱湖廣地面最大的官,比起知縣大多了,知縣上面有知州,有的知州上面還有知府,知府上面有承宣布政使司的參議、參政,最上面才是布政使,布政使又叫藩台」
李姨娘將信將疑:「那就是說,夫人沒事?」
朱浩收起笑容,輕嘆:「要說一點事都沒有,言之過早,但總的來說風險與機遇並存,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咱進鹽的渠道應該能保證。」
月黑風高。
伸手不見五指。
朱娘帶著十幾個人,正在長壽城東南方十五里處的樹林外,等著跟賣鹽的人接頭。
如朱浩所言,這次米鋪進的也是官鹽,對方乃新任湖廣左布政使黃瓚的小舅子,黃瓚歷史上因抵抗寧王朱宸濠的叛亂而聲名遠播,正德九年正月從江西右布政使左遷湖廣左布政使。
做官需要錢打點周轉,身邊必須要有白手套,比如三國時徐州糜家之於劉備,清末胡雪岩之於左宗棠,黃瓚的錢袋子便是他的小舅子,他到哪兒做官小舅子的生意渠道就鋪設到哪兒。
這世間最不擔心虧本的買賣便是販賣官鹽,所以剛到任不久黃瓚就安排小舅子在湖廣各州府鋪貨。
因初來乍到,黃瓚需要維持官聲,一再提醒自己的小舅子賣鹽時盡量保持低調,免得招惹來御史言官,落人話柄。
「來了。」
於三突然指向遠處火把光亮,急切地道。
朱娘馬上帶人迎了過去。
對面車隊規模很大,一行十幾輛馬車運的都是官鹽。
一馬當先過來個三十歲上下,穿著身員外服的男子,沒跟朱娘碰面,嘴上就抱怨開了:「一次才買二十引鹽,還要棄水路送到這兒,車軸耗損誰來承擔?」
一看就是個錙銖必較精於算計的生意人。
朱娘趕緊上前行禮。
「妾身見過蘇東主。」
之前通過中間人,朱娘知道對方姓蘇名熙貴,掌握著一個龐大的商業集團,故尊稱蘇東主。
蘇熙貴拿過火把照了照,驚訝地問道:「竟是個女的?少見,少見銀錢可帶來?」
朱娘道:「都在後面馬車上,請蘇東主清點。」
蘇熙貴一擺手:「簡單稱稱就行,不過先說好了,銅錢按九八折舊,銀子以九六折舊,沒問題吧?」
不但想討要棄船走馬車的運費,還想在折色方面克扣些。
「都是規矩,就按蘇東主所言。」
朱娘爽快答應下來。
這時代交易,光是清點貨款就很復雜,畢竟不管是銅錢還是銀子,所含雜質不一,無論是錢鋪子收款,還是做買賣給付,都需要折色,而銀子稱重又不能拿普通的挑秤,要用專門的戥子秤一秤。
一系列流程下來,還是晚上,光是交接就需要小半個時辰。
「交貨了,交貨了!」
朱萬簡此時跟申理等人,正在不遠處山頭,盯著樹林外火把光亮照耀下發生的一切。
申理鄭重地問一邊的縣丞:「看這架勢,應該不會有錯吧?」
縣丞是長壽縣土生土長的老行尊,聞言點點頭:「八九不離十,官鹽少有這么交易的。」
申理一咬牙:「那還等什么?趕緊召集人手掩殺過去,四面八方圍住,別跑了賊人,拿下重重有賞!」
衙差和官兵迅速調動,往樹林處逼近。
蘇熙貴本來讓人稱了銀錢,妥善處置後正要讓人搬抬鹽袋到朱娘帶來的馬車上,突然感到周圍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
「爺,咱讓官府的人給圍上了!」
蘇蘇熙貴手下急忙過來通報。
蘇熙貴一臉懵逼。
官?
什么官?
我不就代表官嗎?
湖廣地界還有誰官位比我姐夫還要大?
隨即不遠處傳來喊殺聲。
「繳械不殺,頑抗者格殺勿論!」
見一幫手下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蘇熙貴挑了挑眉毛:「莫不是有賊寇冒充官府行凶?」
話音剛落下,馬蹄聲傳來,巡檢司派來十余騎,沖殺在前,衙差和兵丁隨之一擁而上,將正在交易的兩方全部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