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小人之心度君」
一句話沒說完,陸松頓住了,或許是考慮到朱家怎么說也是朱浩的家族,在孩子面前這么指責不太好。
但他說不說後半句,朱浩都能聽懂。
「他們還想讓我娘回庄子跟他們商議什么對策但我娘說了,我們都已經分家單過了,我連我爹的錦衣衛百戶職位都不繼承,有什么理由繼續聽從朱家的擺布?再說了,我的目標是考科舉,而不是頂著軍戶的名頭,當一輩子粗鄙武夫,以我這小身板我也沒辦法從軍啊。」
朱浩泰然自若說道。
陸松回頭瞪了朱浩一眼,他就是軍戶出身,當然不會覺得武夫有什么不好。
可仔細想想朱浩話中的道理,這年頭,能通過科舉當文官,有誰稀罕做軍戶?社會地位低下就不說了,干的還都是辛苦活,而且一代傳一代,沒法逃脫。
就說他陸松,明明在興王府任職,有著大好的前程,卻因為自己世襲錦衣衛的身份,被人先後要挾,苦不堪言。
「你大伯沒回來,我倒是沒想到。」
陸松突然又說了一句。
朱浩笑道:「我大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他整日瞎琢磨什么陸典仗你不必把他當成心腹大敵,他手下沒人,做不成大事。」
陸松聞言又不由回頭打量朱浩。
換作以前,他聽到類似的言辭,只會覺得朱浩是在替朱家開脫。
現在他卻知道,朱浩沒理由幫朱家人說話,那只能說明,朱浩真覺得朱萬宏不會對興王府造成太大威脅。
「可他畢竟之前曾有過謀害興王府的舉動」
陸松對此耿耿於懷。
如果朱萬宏早一步從林百戶那兒得知他陸松錦衣衛密探的身份,或許當時就利用他做一些加害興王父子之事,如果之前組織策劃攻擊興王府都不算敵人,那怎樣才算?
朱浩一臉高深莫測:「陸典仗怎知,錦衣衛行動前泄露出的風聲,不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以他如今在城里藏匿的本事,你覺得若他真有心要跟興王府為敵,會在上次行動中露出那么多破綻?簡直可以稱得上錯漏百出!」
陸松一想,是啊。
朱萬宏這次在安陸州城,要不是其主動露面,王府的情報系統壓根兒就調查不到絲毫訊息,而人家居然能好端端行走在教坊司、酒肆等地,簡直匪夷所思。
而上次
雖說那次的人多了點,容易泄露風聲,但辦事的水准
簡直對不起錦衣衛的名頭。
上次就像是朱萬宏故意露出破綻,等著陸松去抓現行一樣,讓王府提高警惕,然後王府加強戒備後,錦衣衛什么事都沒做就撤走了
走了?
對了,就那么無聲無息走了!
那一次,王府真沒做多少事,你說王府加強戒備,起到了麻痹敵人的效果,可敵人在發現不能成事後,真那么輕易就放棄掙扎?
陸松道:「你是說你大伯跟朱家立場不同?」
朱浩笑著搖頭:「朱家能有什么立場?先皇時被派到安陸,在此定居二十來年,得到的會比失去的多?
「我大伯更是被朝廷抓去當了幾年人質,你說錦衣衛指派朱家做事就算了,還需質子作何?不就是為了敲詐勒索朱家?
「朱家在安陸把功勞立到天上去,也就那么回事或許只有我祖母才會覺得,能靠為朝廷立功返回京師,重振朱家門楣。」
陸松點點頭:「我覺得你祖父朱老千戶他好像是個明白人。」
朱浩好奇地望向陸松。
我爺爺連站都站不起來,話都也不連貫,只靠幾個眼神,你就能察覺他是個「明白人」?
我看大聰明是你陸松啊。
如果我祖父真是這么個簡單到讓人一眼就看透,那他這個錦衣衛千戶當得也太窩囊了,你不知道有可能他是在演戲么?
連我這個受到他「恩寵」的孫子,都不敢對他的行為下定論呢!
「朱浩,你在王府中好好讀書,我覺得以後振興朱家門楣之事,恐怕得由你來完成。」
陸松突然就對朱浩寄予厚望,「即便興王府未來不能出真龍,至少你也能通過科舉走上仕途,興王府可在背後助你一臂之力。」
朱浩笑了笑,有想法卻不說。
指望科舉一舉成名天下知,畢竟是一條充滿荊棘之路,不是你有才華或是文章寫得好就能在科舉中無往而不利。
考官的主觀臆斷非常重要。
考官水平參次不齊,加上朱浩軍戶出身,年歲又小很多不利因素!
再加上他桀驁不馴,有著改變時代的小心思,會讓他在文章中自然而然帶有一種野心,或許在唐寅這樣開明的人看來,這是優勢,但在科舉中,有可能會成為朱浩最大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