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交一走。
楊慎從屏風後走出來,語氣有些沖:「這孫老部堂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會對朱浩的事如此上心?難道他真把朱浩當成家人看待了?」
楊廷和面色謹慎:「為父總覺得他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的內情,遮掩得異常嚴實……這不像他平時的行事風格啊……」
「哦?」
楊慎好奇地問道:「那……您眼中的孫部堂是怎樣一個人?」
「他?哼,以往在朝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從不攀附和巴結他人,跟他說句話他都能跟你打半天官腔,這種人就算涉及切身利益,也會大講原則,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死皮賴臉……」
楊廷和明顯對孫交有極大的懷疑。
楊慎道:「連切身利益都可以不顧,為了朱浩卻如此反常?他到底圖的是什么?」
楊廷和雖然有懷疑,但顯然也沒想明白其中緣由。
楊慎問道:「那父親,是否有可能,他想以如此激進的方式,讓人覺得他無心朝堂之事,讓陛下和您同意他致仕歸鄉?」
次問題,楊廷和回答不了。
「父親,有關敬道去戶部赴任之事……」
楊慎見問不出答案,只能從最現實的問題著手。
現在孫交對朱浩外調之事如此大反應,那之前的計劃還要繼續下午嗎?
楊廷和嘆道:「他都拉下臉來見為父了,難道為父能不給他面子?暫時讓敬道留在翰苑吧,暫且先少給他事做,好好觀察一番……你也多加留意,能讓孫志同如此拉下臉的人,難道是新皇的人嗎?」
本來楊廷和後面一句,不是求答案,楊慎卻一本正經分析:「不會的,父親,設身處地,若朱浩是陛下的人,那陛下應該很巴望朱浩調去戶部才是,何以……嗯?」
說到這里,楊慎也是一怔。
明顯有一點他自己也難以邏輯自恰。
楊廷和道:「你也看出問題來了?若是孫志同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如此孫志同的作為,是否都合理了呢?」
「啊?」
楊慎聽到這里,悚然一驚。
這解釋……
合乎情理!
只有孫交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卻不想讓朱浩卷入派系之爭,才會如此強烈反對讓朱浩去戶部做主事,不然實在解釋不了孫交反常的舉動。
楊慎隨即搖頭:「父親,若孫部堂真知曉此事,那他更應該避嫌才是。現在不過只是猜測,對敬道或有不公。」
楊廷和擺擺手:「是否公平不要緊,只要他還在翰林院,那就無關大局。」
「是。」
楊慎這次對父親真的心悅誠服了。
感
情父親一直不給朱浩做大事的機會,還是對其抱有懷疑。
那自己對朱浩的信任,就顯得有些盲目了,在做大事上,明顯父親更勝一籌,考慮也更全面。
……
……
楊慎聽了楊廷和的話,自然會限制指派朱浩做事。
但就算是楊廷和這樣的老狐狸,也絕對想不到朱浩能給小皇帝做多少事,以至於楊廷和覺得,只要讓朱浩留在翰林院中無所事事,那就能極大限制朱浩幫到新皇的忙,也杜絕了朱浩從自己這里探聽到什么消息。
楊廷和料不到的是,朱浩從開始的目的,就不是調去要害衙門。
朱浩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留在京城,做一個京官。
只要他在皇帝身邊,哪怕不能時時刻刻見到朱四,所產生的影響力也涵蓋整個朝廷。
「……你是說,孫部堂一直幫你游說,讓你留下翰林院,不是幫你,而是幫了楊閣老?」
這天晚上,朱浩跟唐寅難得坐下來喝茶談天。
最近唐寅雖然仍舊負責開礦,但多數時候不用他親自去西山礦場,留在京城遠程指揮就行。
可當唐寅聽了朱浩的分析後,頓時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朱浩笑道:「沒有誰幫誰,其實我這個岳丈,就是想以楊閣老來壓制我罷了。」
唐寅心中翻江倒海。
之前唐寅一直覺得,孫交一反常態,應該非常認可朱浩的能力才會這么做,卻沒想到到了朱浩這里卻有了另一個版本的解釋。
「會不會是你多心了》其實……孫部堂並沒有要拆台之意?」
唐寅顯然難以接受這個說法,但他跟朱浩相處久了,卻明白,朱浩不會無的放矢去如此惡意評價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
朱浩在人情世故上的見識,令唐寅很佩服。
朱浩道:「他在拆台嗎?沒有!他也沒打算害我,若是想害我的話,大可將我幫陛下做事,還有西山開礦是我在背後謀劃,一並告知楊閣老就行。相反,他這么做,還是因為他欣賞我,覺得是在幫我。」
唐寅搖頭苦笑:「怎么愈發聽不懂了……」
朱浩笑盈盈道:「我岳丈有一股近乎偏執的頑固,認為只要能讓我安下心做學問,讓我處於他人監督和管控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他會盡可能令我接觸不到實務,不讓我開衙,或主持一方事務……純粹是好心辦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