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很清楚,現在楊廷和為了在朝中培植親信,很多時候用的方法近乎極端,或許楊廷和覺得有他這一個兒子在朝不夠,還要再加個楊惇充當雙保險呢?
尤其楊慎感覺自己被父親薄待的情況下,更是滋生這種想法,大有一種在老子面前失寵的悲憤。
第二天楊慎到了翰林院,余承勛本要請他喝酒,卻被楊慎回絕。
楊慎找到朱浩,說及翰林院中傳聞。
「我自然聽說了,也不知陛下為何要把我跟用修兄並列……不過,這關我什么事?」朱浩一副很冤枉的樣子。
楊慎道:「你放寬心,我不覺得會怎樣,陛下此舉,不過是找借口把我倆調出京師,拔除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罷了。」
朱浩苦笑道:「我有那么重要嗎?」
楊慎見朱浩這樣子,突然感覺好受了些,原來被針對的狀元並非只有自己一個,現在自己有父親撐腰,留在翰林院中沒有任何問題,反倒是朱浩,前途未卜。
「去年議大禮之事上,你挺身而出,還娶了孫部堂千金,此番你日講中又處處挖苦陛下一心求財,前景堪憂啊!」
楊慎說到這兒,心里越發舒坦。
是啊。
要說得罪皇帝,還得數朱浩這小子。
跟皇帝搶女人,還帶頭聯名議大禮,日講中跟皇帝針鋒相對……
在自己心情糟糕的時候,找個下場可能比自己更加悲慘的人對比一下,心里頓時舒服多了。
朱浩哼哼兩聲:「那我是不是該自裁以謝罪啊?」
「行了,行了……」
楊慎不想跟朱浩多費口舌,道:「此番陛下有意拿翰林院做文章,其中似有深意。而如今翰苑中,只有一人……跟你是同鄉,有時間你不妨跟他多交流一下,看看有何不妥之處。」
嘿,又是來委派任務的!
朱浩知道,楊慎口中那人乃自己大舅哥孫元。
翰林院中,只有孫元跟朱浩出自安陸州,而孫元父親乃戶部尚書,系皇帝親自從安陸請來做官,從某種角度而言,孫元才是根正苗紅的新皇的人……
當然這一點值得商榷,因為孫交從未說過自己站位新皇一邊。
朱浩道:「跟他打探什么?如此是不是太
過……小題大做?」
不就是皇帝想讓唐寅進翰林院?
再或是想在內閣增補一人?
弄得草木皆兵!
現在連與此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孫元,都要被嚴防死守?朱浩覺得楊慎簡直是神經過敏。
大概現在楊慎找不到新皇派系中那個「影子幕僚」,想從各種角度尋出蛛絲馬跡來,同時防止有人為新皇出力。
在朱浩看來,楊慎這是拿著楊廷和的雞毛當令箭,把他自己當成翰林院的掌院了?
楊慎道:「陛下可用或是想用之人,或就在翰林院中。」
朱浩心想,你還真說對了。
不就是我么?
朱浩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在南翰林院?」
「嗯!?」
楊慎本要回修撰房,聞言回頭看了朱浩一眼,隨即搖頭,「南翰林院中,多數都乃家父門生,不會有問題。」
這話明顯透露出一些信息。
作為一個熟悉歷史的人,朱浩當然知道未來大明能掀起風浪的都是些什么人。
比如說南翰林院中……如今以南京翰林院侍讀身份署掌院事者,就是後來那個權傾朝野的一代女干相嚴嵩。
嚴嵩年已過四十,但此事距離他發跡還有二十年,嚴嵩真正意義上屬於老年得志,就算朱浩認為自己跟新皇關系再鐵,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未來的路怎么走。
嚴嵩要不要防?
就算打到一個嚴嵩,會不會來第二個?
那些後來在朝中混出名堂來的人,比如說現在已在朝的夏言,或者還沒入朝的徐節等人……要不要拉入自己陣營?
楊慎見朱浩神色有變,問道:「敬道,你對於進侍講之事,有何想法?」
朱浩笑著搖搖頭:「我自知能力和資料都不行,混不出名堂,倒是對離開翰林院,去地方履職有些興趣。用修兄你也說了,我開罪陛下,留在京城沒什么大作為,為何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早點認清現狀,及早實現政治抱負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