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楚卿展顏一笑,十分有禮地道:「端陽公主問候殿下。」
劍尖還在指間,冷沁肌膚,宇文初也不生氣,竟也笑得十分動人:「端陽公主大禮問候,就不怕我承受不起?」
寒光微閃,小劍已消失無蹤。楚卿退開兩步,看著他微笑:「我們公主說,如果殿下連這點小禮也受不起,便不值我們千里致意。」
宇文初越發地笑容可掬了:「端陽公主謬贊,能與名動四國的暗部合作,是我的榮幸。」
暗部等待的接應人,居然是他。
「請教姑娘芳名?」他問。
「暗部沒有名字,只有代號。我是十九。」她說。深入別國,已經不占地利,更加不宜曝露身份。四國之間爾虞我詐,都為自家利益。在這個紛亂的大勢下,沒有真正的同盟,朝為友暮為敵的,屢見不鮮。
「看來,十九姑娘深受公主信任。」
「殿下過獎了。暗部從不與人合作,此次破例極大,牽涉更大。依我看,暗部對殿下的信任才更深重,勝過其他。」
「十九姑娘很會說話。」宇文初笑吟吟,廣袖輕揮,一室燭光頓然熄滅。黑暗中,他徑至床邊坐下,沖她招手:「來來,長夜漫漫,正好說些悄悄話兒。」
「洗耳恭聽。」她笑笑,走過去。
流蘇帳遮了鴛鴦床,床邊人成雙。喃喃私語化在暗夜里,沒有半點柔情,只透著詭譎的殺機。
翌晨,鄧府很安靜。
百花宴的結束總是如此,悄無聲息,如同那些權貴們的離去。百花宴之於他們,就像個放浪的夢,夢醒了,誰也不會提一個字。對此,大家久已心黑皮厚,各個重拾身份架子,很清醒地保持默契。
不能默契的,是那些單純的人。
鄧賈剛剛晨起,就聽到了孫總管的稟報:「大人,小姐自盡了。」
「哪個小姐?」鄧大人慌了。每個女兒都是寶,是他步步高升的階梯,可死不得。
「是從鄉下接來的那個。」
「呸!她算小姐?死就死了,稟報什么!」鄧大人啐一口,放下了心,「給她好吃好喝,還去尋死?晦氣的東西!丟出去喂狗。」
「大人,丟不得。」孫總管有些為難,小聲道,「昨晚,她被貴人看中了。」
「她?」鄧大人忽然笑起來,像聽見個笑話,「什么貴人會看上她?」
「是……佚王殿下。」
鄧大人像被打了一拳,笑不出了,大張著嘴,臉上表情很滑稽。
「殿下昨晚醉了,可巧遇上她,就……」孫總管偷覷大人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她沒見過世面,不堪受辱,一早就吞了葯,死了。」
砰!鄧大人跳起來,帶翻了椅子。
「受辱?這叫受辱?!幾輩子修還修不來!這死丫頭!死丫頭!」他暴跳如雷,在房里亂轉。一個討好殿下的機會,就這樣沒了。那可是天子幼弟,當朝皇叔!鄧大人捶胸頓足,分不清是惱恨還是後悔。
殿下看上過的,自然不能喂狗。
一口體面的棺材,裝了小憐的屍體,從鄧府後門離開。她的死,成為下人們的談資,僅維持了半天,就被淡忘。再沒人提及她,想起她。
這個鄉下來的姑娘,從此完全消失,風一樣不留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