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左右二相(2 / 2)

宇文清端坐在上,看著他說:「左相可還記得,之前盜賣軍器一案?」

「臣記得。主犯畏罪自盡,軍器已繳存府庫,陛下欽定結案。」

「不,還沒結。」宇文清忽然一嘆,緩緩道,「我錯判了。」

他抬頭,愕然道:「陛下何出此言?」

「此案另有主謀。」宇文清緊盯他,一字字說:「主謀正是佚王。」

「佚王?」他迷惑了,不解道,「陛下可有證據?」

「有。」

「莫非就是上次,洛王所呈的郢人供詞?」

「不錯。」

他一聽,皺起了眉:「陛下,恕老臣直言,那是一面之辭,不足采信。陛下當初既已否定,為何許久之後,忽然轉念?」

「只因我也覺得,單憑死的兩人,還不足以犯下這事。必有高位之人,於幕後操縱。」

左相沉吟片刻,說:「陛下睿鑒,確有這種可能。老臣會重審此案,若有幕後,務必將其查出。」

「不必了,我自有打算。」宇文清一直盯住他,繼續說,「幕後就是佚王,毋庸置疑。若重審此案,佚王必然警覺,會打草驚蛇。趁他現在沒防備,我要立即動手。」

「如何動手?」

「即刻派人將其密捕,打入黑牢,再派最有手段的人,去撬開他的嘴。」宇文清一挑眉,冷冷說,「佚王很詭詐,對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左相,這是我的密詔,你回去盡速辦妥。」

左相愣了,愣了半天後,忽然跪下,沉聲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

「佚王貴為皇叔,豈可為了一面之辭,就抓捕入獄?遑論嚴刑逼供!此舉不遵人倫,不合國法,萬萬不可!」

宇文清不由眯起眼,聲音更冷:「左相,你要抗旨?」

「臣不敢。」他跪伏著,叩頭道,「陛下一向仁厚,不知何人進讒,蒙蔽了聖聰,竟興如此想法。老臣願以死諫,求陛下三思!」

「左相,你在維護佞臣?」

「臣非維護何人,而是維護人倫,維護綱紀,維護朝廷法度!」

「抗旨不遵,你該死!」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寧可一死,也絕不奉詔!」

片刻死寂。

二人都沉默著。一個高坐在上,一個跪伏在下,各各堅持己見。一時間,氣氛緊張得嚇人。

忽然,宇文清長舒口氣,悠悠說:「很好,不愧是江無私,我放心了。」說完,他竟走下來,親自扶起地上人。

左相愣了,怔怔道:「陛下,這……」

「這是個試探。」宇文清看著他,目光已不再冷,反似有些歉意,「因為,我必須要確定,左相是否為皇叔黨羽。」

「黨羽?」

宇文清嘆息,苦澀道:「其實,皇叔真正的罪名,與軍器案無關,而是謀害先皇,意圖謀反。」

「什么?!佚王怎可能……陛下,這罪名極大,若無證據……」

「有證據。」宇文清打斷他,拿出一張紙,苦笑,「若無證據,我豈會懷疑皇叔。要知道,我寧願懷疑任何人,也不願懷疑他。」

左相接過紙,越看越震驚。

「昨夜洛王派人,將秦楓密捕,這是他的供詞。」宇文清淡淡道。

「臣該死。」左相又跪下,肅然道,「佚王如此大逆,老臣竟還維護,簡直愧為人臣。」

「但正因如此,我才敢信任左相。」宇文清卻微笑,看著他說,「若是皇叔的黨羽,必定心虛有鬼,斷不會抗旨,更不會當廷死諫。左相心懷坦盪,清正耿直,才能有此一舉。」

他一邊說,笑容更欣慰。只有當朝砥柱,骨鯁之臣,才會犯顏直諫。衛廷能有江無私,是國家之幸,是天子之幸。

「謝陛下信任。」左相再叩首,問,「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暫不打草驚蛇。皇叔太聰明,如果一擊不中,就再無機會了。」宇文清頓了頓,忽然很嚴肅,「左相,我密召你來,正為此事。」

「老臣萬死不辭。」

殿內又靜了。但這一次,有低低的密語,在安靜中隱約。良久後,左相才離開。

外面,日頭當空。

左相走出宮門,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吐出。剛才那一幕,還真是驚險。虧他洞悉先機,應對得十分正確。

陛下真的成熟了,比他做太子時,長進了許多。但可惜,他的對手是佚王。佚王的心機城府,絕非他能匹敵。縱使他登上九五,有了些覺悟,也還差得遠。

他們的這一仗,也許會激烈,也許會詭譎,但不論如何,結果只有一個。

左相想著,不由微笑。面對這種時候,自己的選擇也只有一個,永遠選擇贏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