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站起身,沒說話。
宇文初也沒說話,只是微挑眉,上上下下看她。從發髻看到眉眼,又看到口鼻,再往下看到頸項,看到胸前,看到腰肢,一路往下看,一直看到裙擺底,若隱若現的小綉鞋。
然後,他笑了,似乎很滿意。
楚喬不由眯眼。
這人太放肆!從小到大,她被無數人欣賞,卻從沒被人這樣看過!因為,沒人好意思,也沒人敢!竟這樣盯住她看,這么明目張膽,這么肆無忌憚,好像她是件物品,在被買主估價。
她怒火升騰。
然而,下一瞬發生的,更令她氣炸。宇文初笑完,轉身就走,連理也沒理她,已拉開了房門。
「站住!你去哪?!」她怒極。
宇文初回頭,又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又與剛才不同,已不是估價的目光,變得很淡很冷漠,像在看路人。
「我此來,只為看看公主。如今看過了,告辭。」說完,他揚長而去。
門關了,楚喬僵立。
她快氣瘋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身上一陣熱一陣冷,雙手死死握拳,連指甲都折斷。
宇文初,他該死!
她改主意了!不止要擊潰他,更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嘩啦!
紅袖拂過,妝台一掃而空。菱花、粉盒、胭脂、螺黛……紛紛落地,散的散,碎的碎,像風暴後的狼藉。
響聲傳出門外。
宇文初悠然一笑。什么清樂公主,還當有多厲害,連他一看都禁不起。他含笑緩步,施施然走了,經過朱晉身邊時,好心提醒:「公主今天心情不佳,記得離遠點。」
朱晉正在莫名,公主忽然傳召。隨後,朱晉明白了。
房內凌亂,地上一片狼藉。
公主站在狼藉中,恨恨道:「傳我的令,讓暗處的眼線盯緊!不管是佚王,還是佚王府,任何接觸佚王的人,都給我查清!」
「是。」
當夜,佚王府很靜。
宇文初並沒睡。這么晚了,他還坐在房中,居然正在品茶。案頭燭火忽動,對面多了個人,看著他,哂道:「殿下好興致。」
來的人,竟是楚卿。
「公主殿下,我就知你會來,特此相候。」宇文初笑了,一指桌上,「你看,茶杯都已擺好。」
在他對面,果然擺了茶杯。
楚卿坐下來,看他斟茶,悠悠道:「殿下若要待客,一杯可不夠。佚王府外,此刻還有八個人,正在喝風呢。」
宇文初失笑。
八個人?楚喬還真大方。八個盯一個,他該受寵若驚。
「他們自愛喝風,與我無關。」他笑著搖頭,雙手奉上茶,「我親手烹的茶,只給公主一人。」
她一哂,接過輕啜。
茶香清幽,入口沁心。茶果然好,烹茶的手藝也好。這個人,還真懂享受。
「你見過楚喬了?」她隨口問。
「見了。」
「怎樣?」
「不好。」
「什么不好?」
「什么都不好。」宇文初撇撇嘴,輕嗤道,「驕傲浮躁,比洛王還不如。我只看她一眼,她就受不了了。」
楚卿一愣。怎么可能?楚喬天生麗質,從小到大,不知接受了多少目光,怎會怕人看?
「你打誑,楚喬不怕看。」她搖頭。
「不是一般的看,是……那種。」
「哪種?」
他摸摸鼻子,干笑:「就像……百花宴上那種。」
「你……」她扶額,哭笑不得,「你還真敢!楚喬是公主,你這樣看人,誰受得了?」
「她既受不了,就不配為暗探。」他哼了聲,又說,「想當初,百花宴那晚,我不也這樣看你?還抱過你呢……」周圍頓冷,對面目光如刀,他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楚喬此人浮躁,自傲自大,又沒自知之明。楚煜選上她,真是個敗筆。」
「即使如此,你也不必相激。」
「激怒她,才好速戰速決。」他苦笑,一臉無奈,「禮官已在查黃歷,萬一吉日太近,還未及處理楚喬,難道真的娶她?我可不想,哪怕是在作假。」
楚卿一挑眉,輕嗤:「佚王殿下,你從小到大,逢場作戲還少?」
「不少,但也要看心情。」
楚卿無語。
不過,速戰速決也好。顯兒住在皇宮,總非長久之計。楚煜既派人入衛,想必已在懷疑,她和宇文初的圖謀。時間越拖久,對她越不利。
她忽然說:「這一次,我可以幫你。」
「多謝公主。」
楚卿站起身,走了。宇文初也起身,來到窗邊。
月獨照,玉宇無塵。
看來,明日又是個好天。他不由微笑,如今衛國盡在掌握,只要他不想,誰有能力變天?似楚喬之流,不過一陣邪風,他揮袖之間,也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