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真情化劫(2 / 2)

「為什么不能練?」師哥不服氣,據理力爭,「萬象劫這么厲害,不練空費前人心血!何況我練了兩年,並沒什么不良。」

「沒什么不良?!」師父目眥欲裂,一指她,「那阿靜呢?!你看看阿靜!」

師哥莫名,喃喃道:「靜嫻……她不小心走火……」

「放屁!阿靜會走火?她功力深,定力足,她會走火?!她是被你所傷!」師父怒極,咬牙道,「萬象劫太邪,久練噬心!練者每進一重,就發作一次!重數越高,發作越頻!每次發作時,心智全失,一直殺人到力竭,才會平息!而平息後,之前的種種俱忘!練者就在這之中,漸被噬盡心智,最終淪為行屍!一具只會殺人的行屍!是你重傷阿靜,而你已不記得了!」

師哥呆住了,徹底呆了。

過了很久很久,師哥才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她永生也不會忘。

「靜嫻,是……真的么?」師哥看著她,問,「你……親口告訴我,我只相信你。」

她哭了。

師哥的聲音在顫。

這是第二次,她聽見師哥發顫。第一次是兩年前,師哥偷到萬象劫時。兩年了,此一時彼一時,雖是同樣發顫,可發顫的原因呢?

師哥看著她,像在乞求。

她好心疼,很想說不是真的。然而,她不能再說謊了,不單因為師父,也因為師哥。兩年前,她沒拉住師哥。兩年後,她一定要拉住!

「是真的。」她哭著說。

師哥崩潰了。師父看著他,舉起了掌。

「師父不要!」她跪下,拼命磕頭,「師父,求你別殺師哥!萬象劫被封之前,一定有人練過,卻不曾聽說入魔。也許……有法可以化解?」

「阿靜,別傻了。」師父長嘆,搖頭道,「有人練過不假。不曾聽說?那是因為一旦發現,就立刻殺了!」

她大震。

真的……別無他途么?真的……要殺師哥么?師父的手在往下落,她忽大叫:「師父!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師父一愣:「什么辦法?」

「我……我會看著師哥!一直看著!只要他發作,我就制住他!從今後,師哥不練萬象劫,而我日夜苦修。我不停變強,師哥不再變強。假以時日,我就可勝過發作的師哥,完全制住他!不讓他殺人,不讓他殺我!師父,這個辦法好不好?」她拼命磕頭,磕出了血,卻仍不停問,「師父,你說好不好?這樣好不好?」

師父的眼濕了。

「你這個痴兒!你是在送命!」師父看著她,恨恨說,「不行!絕不行!我不能為一個混帳,斷送了我的愛徒!」

師父不答應。

她停住了,不再磕頭,慢慢抬起頭來。頭上是血,臉上是血,血順著臉往下,一直滴落地上。她茫茫然開口,像失了魂兒。

「師父,那你殺了我吧。師哥死了,我也不活了。如果師父不答應,阿靜不求別的,只求師父在殺師哥前,先殺了我。」

師父震驚了。

鬼方氏的大長老,黯然神傷。他的兩個徒兒,一個犯禁必死,一個決意求死。他能怎么做?他該怎么做?他閉上眼,對天長嘆。

那一刻,她看見了師父的淚。

師父疼惜她,終於答應。

於是,這仍是個秘密。只不過,成了三個人的秘密。從那以後,師哥變了,她也變了。

族人們議論紛紛。

每個人都說,大長老的徒兒變了。男徒兒變得沉默,郁郁無言。女徒兒變得瘋狂,像個武痴。

在議論中,他們成熟了,又成親了。

但師哥仍舊寡歡,再難見笑顏。直到有一天,她因練功暴躁,對他發了火。她很凶,師哥卻笑了。師哥任她發火,只笑眯眯聽著,似乎很開心。

她大奇。

這是怎么回事?師哥數年不見的笑,竟為她一頓火氣,而重回臉上?她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

因為,師哥太善良。

在師哥的心中,他欠了她,欠的太多太多。她如再對他好,一似舊債加新債,壓得他更痛苦。她如果對他凶,反像他在還她債,會讓他好受點。

看來,不妨凶一些。

她很不喜歡凶,但為了師哥好受,她願意改變。她開始變得火爆,溫柔與嫻靜不見了,她成了母老虎,出了名的悍婦。

族中人提起她,無不側目。

這都沒關系,只要師哥心中輕松,她不在乎別人眼光。她依舊沉迷武學,日進日新,成了鬼方氏中第一高手。

人人都怕她。

可沒有人知道,鬼方氏的第一高手,最精通的不是如何傷人,而是如何受傷。

在生死相搏中,如何不傷到要害,如何不危及性命,這是一門大學問。所幸,幾十年過去,她已漸漸掌握。

幾十年中,她從重傷幾亡,到護全要害,已經越來越熟。她再不用擔心,她會死在他前頭。

如今,她已十分自信。自信能陪他到老,陪他到死。

污婆婆說完,微微笑了。

楚卿卻聽呆了,宇文初也聽呆了。

感情這回事,果然冷暖只自知。旁人懂什么?又怎么可能懂?!月光下,三個人靜靜,各個感慨萬千,心思縈懷。

靜了許久,污婆婆忽開口。

「小娃娃,你武功不錯,師父是誰?」她看向楚卿。

「這個……」楚卿一笑,搖頭道,「前輩,我沒拜過師。」

「沒拜師?」

「嗯。我學藝很雜,很多人教過我,但都不是我師父。」

「那你的身法呢?點穴法呢?」污婆婆想了想,又說,「之前老東西抓你,我很吃一嚇,本道你躲不過了,非傷即死。不意你竟避開去,身法奇異。剛才的點穴,連我也解不開,這倒是頭一遭。」

楚卿笑笑:「教我這些的人,本是個奇人。」

「是誰?」

「一個……隱姓埋名的人。她不願我對人說,還請前輩見諒。」

污婆婆點頭。

很多江湖奇人,都會有這個毛病,完全可以理解。夜風吹,夜色漸淡了,東方一線微光,天竟已破曉。

「今夜鬧得不小,帶累了你倆。」污婆婆看著他們,歉然道,「一夜沒睡好,更不便趕路,你們再留一日吧。」

「嗯,多謝前輩。」

污婆婆笑了,轉身回屋:「我進去收拾一下,免得被他發現。那個老東西,有時很難唬弄。如果讓他知道,他昨夜又發作,而且驚嚇了你們,他會很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