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剛開始,後面還早呢。」她抬頭望月,輕嘆道,「這幾個城池,只在外圍邊緣,城中的守將,也都很好對付。不好對付的人,現在還沒來。」
「不好對付的人是誰?」
「你岳丈。」
宇文初愣了,真的愣住了。
「誰?」他看著她。
她扭過頭,也看著他:「佚王妃的父王,殿下的岳丈大人。」
佚王妃?
他一愕之後,才明白過來。
「什么佚王妃!與我沒有關系。」他很不滿,不由嗤道,「難道一個平白路人,那老頭子也去攀親么?」
她失笑。
「可你不是路人,你是佚王。而他的女兒,是名正言順的佚王妃。年初之時,你們才剛大婚,你不記得了?」她在揶揄。
「那又不是我。」
「可別人不知道。雖然那不是你,但有誰知道?天下人都認為,那個就是你,楚喬是你的王妃,你岳丈也這么認為。」
她眨眨眼,促狹道:「日後見了岳丈,殿下可要恭敬。」
「我才不管別人!」
他忽然看她,很認真說:「別人都不知道,你我知道就行。天下人都誤會,我們不誤會就行。」
他這么認真,她不由一愕。
她不過開個玩笑,他何必這么認真?平時最愛玩笑、最沒正經的人,難道不是他么?怎么轉了性?
她難得玩笑一次,他還真不配合。
「你有點奇怪。」她說。
「哪里奇怪?」
「太認真。」
「認真叫奇怪?」他苦笑。
「別人認真不奇怪,但你認真就奇怪。」她確定。
「認不認真,要分事情。」他說。
「什么事才認真?」她問。
「剛才那種事。」
剛才那種?那不就是個玩笑?有什么特別?!
她莫名其妙,看著他半天,好笑道:「我竟不知道,殿下還是個有原則的人。殿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原則了?」
他毫不慚愧:「我一向很有原則。」
她又笑了:「這還真驚人。」
夜風起。
風拂過她的發,絲絲輕柔,在夜色下飛舞。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臉上,笑容那么美,比月光更迷人。
他不說話,只看著她。
隨著復國日深,她的心情日好。以前不常見的笑容,如今時常浮現,像陰霾終於散去,露出了陽光。
照亮了她,也照亮他。
他靜靜看著她,不知不覺也笑了。
「如今我們連下三城,雖說只是開始,但也值得高興。」她微笑著,一回手,從身後拿出兩瓶酒。
「多謝殿下之助。」她遞出一瓶,看著他笑。
「不敢當。」他含笑接過。
她沖他晃晃酒瓶,一仰頭,喝下一大口。他卻沒動,只看她喝。
「殿下不喝么?」她問。
他搖搖頭:「舍不得喝。」
啊?
她愣了下,說:「殿下不必客氣,酒多的是。只要你喝得下,城中藏酒任取,這點東道我還做得起。」
他失笑:「誰要那些酒。我舍不得的,是這一瓶。」
她一怔。
月光瀲灧,映入他的雙眸。
他的眸光也像月光,瀲灧盪漾,漾出細碎漣漪,每一個漣漪,都溫柔如水。
「公主殿下,你從不曾敬我酒,這是第一次。」他輕輕說。
他的聲音溫柔,眸光溫柔,整個人沐浴月光,像一潭溫柔的水,將她浸在其中,不停往下沉,沉不到底。
她心頭猛一跳,不禁別過眼,不敢再看他。
「殿下放心,待復國成功,我還會敬你。這是第一瓶,不是最後一瓶,不用舍不得,放心喝就好。」她說。
他笑了:「多謝公主。」
一口酒喝下,他大贊:「好酒!」
「這是百花釀,陳國獨有的。不是特定地方,釀不出這味道。」她又舉起酒瓶,沖他晃晃,「莫說在衛國,就是陳國別處,也未必能喝到。」
「看來我有口福。」他笑眯眯,也舉起酒。
月如水。
他們在夜風中,對月對飲。
四下靜無聲,他們也無聲,只是你一口我一口,微笑著喝,喝著微笑。
心在這一刻,如月光一樣清凈,如月光一樣溫柔。
忽然,宇文初停下了。
「實在失禮。」他捂著肚子,苦笑,「我對陳國水土,似乎有些不服。公主殿下,請恕我先告退,失禮了。」
她一愕。
他又告個罪,火急走了。月光下,他背影匆匆,風起他的衣袂,飄然若仙。
可惜,是個內急的神仙。
她忽然大笑出聲。
那個從不失態、向來從容的佚王,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會露出窘相。
他這種模樣,她也第一次見。
還真難得呢。
她想著想著,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