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這樣。
明知無能為力,卻想尋求保證。明知無法保證,卻想得到答案。明知答案有假,卻想親耳聽見。
好像只為求一個安心。
一個掩耳盜鈴,自己騙自己的安心。
吳沁果然答道:「請大將軍放心,東懷王必守約定。這不是空口白話,而是形勢使然。如果殺了佚王殿下,陳衛會勢同水火。兩國若大動干戈,這對東懷王何益?又對陳國何益?大將軍,縱然你不相信東懷王誠意,那么也總該相信,凡人都會趨利避害,這是本性使然,沒有人會違背。」
童虎點點頭。
他忽然發現,這個吳沁很不一般。
這個人說話就像百步穿楊,每一句都不虛發,總能說中人的心思。
吳沁走上前,雙手奉上小瓶。
童虎終於接過來。
「禍首一去,戰火平息。多謝大將軍,救陳土百姓於水火。我代東懷王謝過,也代陳土百姓謝過。」吳沁深施一禮。
童虎擺擺手。
這種堂皇的虛套話,只會讓他煩躁。
吳沁一笑:「東懷王就在十里之外,靜候大將軍佳音。佳音一至,佚王殿下與大將軍即可平安返衛。」
吳沁走了。
童虎還坐著沒動,還在看手中小瓶。
他已聽到了想聽的保證,可是,他真的安心了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夜更深。
遠隔十里之外,東懷軍果然在。
大營中的一座行帳內,此刻仍有光透出。楚風坐在燈下,在他的對面,正坐著吳沁。
吳沁已經回來。
「此行可順利?」楚風問。
吳沁點點頭。
楚風笑了:「平王殿下親自出馬,何愁童虎不乖乖受命?」
吳沁竟是姜檀!
姜檀一笑,卸下偽裝:「縱橫之術所謂抵隙,總要先有隙可抵。多虧東懷王之前使力,加深童虎與端陽的嫌隙,我才更有機可乘。」
「好說。」
「如今佳音將至,我想留下同候佳音,東懷王不介意吧?」姜檀問。
「當然不會。」楚風微笑。
等待是漫長的。
不論等待什么,時間總覺很慢。可如果在糾結一個重大抉擇,那么時間就不是慢,而是一種煎熬了。
童虎就在煎熬中度過長夜。
天光破曉。
他終於站起身,用力伸了下腰。
小瓶還放在旁邊,他回頭注視片刻,忽然大聲吩咐:「來人!去請端陽公主,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立刻有人去了。
沒過一會兒,楚卿走進來。
「公主殿下請坐。」童虎很有禮地說。
楚卿點點頭,坐下問:「童大將軍有何要事?」
「事關佚王殿下。」童虎看著她,像在觀察,「如今衛軍被困,一旦靠近逄城,城上便以佚王殿下安危相威脅,我實在一籌莫展,公主殿下可有良策?」
楚卿沒做聲。
她低眉不語,仿佛在沉思,但在眉宇之間,竟似有一絲不決。
童虎全都看在眼里。
他忽然說:「士卒昨夜捉了個奸細,公主殿下想必不知道。」
「誰派來的奸細?」楚卿抬起眼。
「東懷王。」
楚卿一挑眉:「人在何處?」
「放了。」
「為什么放了?」
「因為來人是個說客,東懷王讓說客傳話,只要我配合他們,拿下公主殿下,東懷王就會放了佚王,而且不會為難衛軍。以公主殿下一人,換我們平安返衛。」他一口氣說。
片刻安靜。
楚卿看著他,看了半天。
「你怎么回答?」她緩緩問。
「我沒有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童虎平靜道。
楚卿一笑:「你即使答應,有把握拿下我?」
「我沒有把握,但是東懷王有。」他說著轉回身,捧起一樣東西,「那個說客留下一物,說是用了此物,公主必定成擒。」
楚卿一眼看過去。
他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個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