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不由摸摸鼻子。
「公主殿下,別這么煞風景嘛。事情可以較真,感情較不得真。因為情之一字,總會讓人發暈。你可知女媧造人,為什么給人七情?」他嘿嘿地問。
「為什么?」
「因為,太上才會忘情。人若也能如此,不也成了神?可天上神位有限,無數人若都成了神,天上顯見擠不下。女媧不得已,只好給人七情。只要七情一動,人就變成糊塗蟲,就不會上天搶神位了。」他說得一本正經。
「你……」她哭笑不得。
他看著她,又笑了。
朝陽已升起。
金色的光披在他身上,也披在她身上,在無聲無息之間,燦爛了他的笑,也明朗了她的心。
「公主殿下,如今東懷王已死,楚煜大勢已去,復國將近成功。你只須打起精神,千萬別想太多。」他輕輕說。
她點點頭,忽然問:「你與平王二人,昨晚為何都在我房內?」
「我是去找你,不意他也去了。」
「可我遲遲未歸,都已入夜了,你們總該回去,為什么留下?」
宇文初又摸摸鼻子:「因為,平王似無意離開,我怕他有所圖謀,會在公主房內搞鬼,所以也留下監視他。」
這個理由倒說得過去。
楚卿看了他一會兒,又問:「你昨晚找我有事?」
「也沒什么大事。只想問問公主,何時去取貫城。」他回答說。
楚卿一笑。
「我已派人去了,若不出意外,最快明早就有消息。」她微笑說。
「那就好。」他也微笑。
他剛才沒說實話。
昨晚他去找她,並不是為這個。他是想找她商議,如何除掉姜檀。可剛才他卻沒說。
他不想給她添煩了。
復國開始至今,她已操心太多,讓她靜一靜吧。至於那些額外的操心,譬如平王之流,他來解決就好。
「公主殿下,如今大勢已定,你也該休息一下。」他勸道。
「還不到時候。」
她輕搖頭,語氣淡卻堅定:「過不了多久,我就能真正休息。但是在那之前,片刻懈怠不得。」
宇文初一嘆。
她對自己始終這么嚴苛。
於是,他只好說:「縱然不懈怠,也別太緊綳。眼下又無別事,只待貫城消息。公主何不趁此閑暇,多少放松一下?」
「不,我還要出去一趟。」
「去哪?」
「城郊。」
宇文初一愕:「去城郊做什么?」
「平武他們葬在那里,我要去祭奠一下。」她垂眸黯然道。
城郊。
這里有五座新墳。
新墳頭都不大,也都沒有墓碑,像任何一個野墳一樣,沒有名字,沒有生平,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也沒人在乎他們。
楚卿正站在墳前。
她看著凄清的墳,又想起平武。
那個剛入暗部不久的少年,是陸韶最信任的部下,所以,之前押送朱晉的任務,陸韶才放心交給他。
沒想到有來無回。
她親自去了竹巷,看到了他們的死狀。那一刻,她很想把楚喬碎屍萬段。
他們不該那樣慘死。
如果不是她失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惜,世事沒有如果。他們終是慘死,而她只能站在這里,面對凄涼的墳頭。
雖說暗部中人宿命如此,但她每面對一次,就加深自責一分。
風盤旋。
旋風吹起墳上的土,飄散過她跟前。
她忽然冷冷說:「你來做什么?」
她並沒有回頭。可她知道身後來了人,也知道來的人是誰,那是一個該對平武之死負責的人——姜檀!
姜檀已走近,停在她身邊。
他也看向五座墳:「我沒想到楚喬會那樣做。」
「你該想到。」她仍不扭頭,聲音更冷,「三殿下是什么人?你機關算盡,會有想不到之事?」
「這次真沒想到。」他低聲說,似很歉疚。
楚卿一哂。
她終於看向他,似嘲非嘲:「三殿下,你跟我來這兒,就為說這個?」
「我希望公主知道,我絕沒想他們死。」他看著她。
「你當然不想。你想讓我幫你,就不會殺我的人。」她說。
姜檀似乎松口氣。
不料,她接著說:「可我的人還是死了。雖非你親手所殺,但也是因你而死。」
姜檀十分無奈:「公主殿下,我……」
「你是不是想來問,我有沒有反悔?」她打斷他,目光灼灼,「三殿下,你怕我觸景生情,憤而毀約?」
「不是。公主殿下會氣憤,這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更知道,公主既能執掌暗部,就非意氣用事之人。你不會為了這個,斷然毀棄約定。」他居然很篤定。
楚卿一挑眉:「那你來做什么?」
「我特來投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