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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
關於梁人入寇的消息,宇文初已經看過情報。但情報不是給他的,是暗部給楚卿的。
楚卿看著宇文初。
他剛剛得知消息,神色卻沒什么異樣。
「你不擔心?」她問。
「還好。有孔義方在,無須我擔心。」他笑笑說。
又不說實話!
楚卿心中一嘆。縱然他再有定力,後院失火能不擔心?何況請報上說,梁軍人數眾多,衛邊已失了一城。
她沉吟了下。
「自從東懷軍歸順,又取下貫城之後,這一路勢如破竹,楚煜大勢已去了。」她忽然開口,似乎隨意說,「如今形勢明朗,所過之處皆望風歸附,無人負隅頑抗。都城就在眼前,東懷軍足可取勝。」
宇文初笑了。
「公主殿下,你在勸我回師?」他看著她笑問。
「難道你不想?」她反問。
他搖搖頭。
「佚王殿下,我們第一天認識么?你何必那么言不由衷。」她有點無奈,忍不住笑嘆,「此刻你的心中,想必正在權衡。這邊戰事已入尾聲,月內即可大獲全勝。而在這個月內,縱使梁人猛攻,孔義方也不會失利太大,至多再丟兩座城。等這邊戰事一結束,你立即率軍回去支援,應該還不太晚。所以,你不是不擔心,只是計算了損失,也接受損失罷了。佚王殿下,我說得可對?」
宇文初摸摸鼻子。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主。」他干笑兩聲。
楚卿卻不笑了。
「這個損失沒必要。」她看著他,正色道,「這邊大勢已定,我有東懷軍足矣。你不必因此滯留,大可盡速趕回,先救後院之火。」
「不行。」
他又搖搖頭,竟很堅持:「公主獲勝我再離開。」
楚卿不禁蹙眉:「這又何必?」
「對我來說很必須。」他苦笑了一下,輕輕垂眸說,「我自己種下的因,自己造下的孽,終於即將了結。我要親眼看到,必須親眼看到。」
他必須看到。
這一切的起始像個孽因。
因果循環之間,似乎亂了所有。這是她的心結,也是他的心結。
楚卿沒再說什么。
她微微抿嘴,不禁也垂下眸。
了結么?
真的可以就此了結?縱然真的可以,這又是誰和誰的了結?他和楚煜之間、她和楚煜之間、還是他和她之間?
誰也說不清。
四下靜靜無聲。
他不做聲,她也不做聲,只有風在吹動。
她忽然站起。
宇文初不由抬眼:「公主殿下?」
「沒必要的損失,就該想法避免。」她看他一眼,轉身走開,「留下對你雖是必須,但對別人未必。」
別人?
宇文初一愕,苦笑問:「公主殿下,那個別人不會是平王吧?」
楚卿停住。
她沒有回頭,卻反問:「不然還會是誰?」
宇文初立刻不笑了:「不行。」
這個拒絕太干脆。
楚卿只好又轉身:「為什么?」
「平王狡詐成性,此人絕不可信。」他看著她,一臉認真,「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想借兵平王,讓他調動郢軍,助衛軍擊退梁人。但萬一他趁火打劫,轉攻衛國呢?」
「不會。」
「何以見得?」
「因為,平王至今還沒離開。梁衛開戰的消息,平王也已知道。他若想趁火打劫,早該偷偷返回,率郢軍攻打衛國去了。可他仍在這里,全無要走的意思,足見他並不想攻衛國。這個道理很簡單,佚王殿下也明白,何必多此一問?」楚卿說。
宇文初語塞。
確實是這樣,他確實也明白。
不過……
「還是不行。」他堅決反對。
「為什么?」楚卿只覺太奇怪。
物盡所用,不正是他一向的原則?對於可以利用的人,他何曾放過一個?怎么平王這么例外?!
「我不想欠平王的人情。」他說。
什么?
楚卿不由駭然失笑。
不是吧!這算什么理由?!從來冷靜理智的佚王,竟說這類似賭氣的話,不是她聽錯了吧?!
「佚王殿下,你不必自作多情。」她忍住好笑,看著他說,「對殿下你的為人,平王想必也了解。我想他絕不敢認為,這是在賣給你人情。因為他知道,你絕對不會還。」
宇文初哼了聲。
「平王做事,從來要求回報。他出一分力,要人回十分。他縱使不賣我人情,也總是要有人承情,他才肯出力的。」他不禁輕哂。
楚卿笑了。
「看來,殿下也很了解平王。」她好笑道。
「哼。」
「不過殿下放心,平王既說助我,就該出這個力。你不必擔心欠他人情,我自去找他,這與你無關。」她接著道。
「我就是不想讓你欠他的情。」他脫口說。
楚卿一愣。
宇文初卻不再做聲,只是悶悶垂眸,揮袖拂著地上長草,似乎十分不滿。
這人今天真古怪。
楚卿只好說:「我也不會欠他人情,因為他有求於我,讓我去為郢主醫病。」
「平王的話也能信?」他哼哼道。
「至少目前不可疑。」她說。
「等你發現可疑就晚了!」他低頭悶悶拂草。
這人怎么忽然這么別扭?
楚卿好氣又好笑,決定不再理他,徑自轉身走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管了。」
宇文初抬起頭。
對面的人衣袂飄飄,轉眼消失視線外。
分寸?
他無奈苦笑。
人們往往自以為有分寸,可惜卻總忽略,分寸只在人心。而偏偏有些時候,人心是最易失去分寸的。
楚卿四下轉了一圈,才終於找到姜檀。
他正在城頭看風景。
「三殿下好興致。」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