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始終看著她,在她垂眸的剎那,他似乎也黯然了一下。不過很快的,他又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皇長孫快回來了。你該先暫收悲傷,准備新主登基。」他岔開話。
顯兒……
阿曜離開了,顯兒回來了,這個皇宮仍有主人。
「嗯。」她點點頭,抬眼看他,「佚王殿下,你也該回去了。」
他一笑搖頭。
「怎么?」她問。
「新主登基在即,我若倉促離去,似乎禮數不周。」他微笑說。
她卻搖頭。
「佚王殿下,此次復國成功,多承有你相助。你給予的助力,便是最大回禮。至於後面的事,不過繁文縟節,沒有必要在乎。」她認真看著他,很認真地說,「你必須盡快赴南疆求葯,這才是最當緊的大事。」
他不做聲,卻只看她。
「你有顧慮?」她問。
「南姑前輩曾說,灼華是南疆聖物,想來十分難求。」他看著她說。
「南姑可有指點?」
「沒有。」
她沉吟了下:「如果南姑也能同去……」
「不可能。」他不由苦笑,「南姑前輩已明確告知,她絕不會前去。公主殿下,你也不必讓她為難。」
她抿抿嘴。
如果南姑這樣說過,那她絕不會開口。她已欠南姑太多,不能再有非分之求。
宇文初仍看著她。
可她垂眸沉思,竟不回應他的注視。
他終於忍不住,輕輕開口問:「公主殿下,你不陪我去么?」
她抬起眼。
清亮的眸光對上他的視線,才剛一接觸,她就又垂下眼:「我還有事,脫不開身。」
「等皇長孫登基?」他笑了笑,十分理解,「這是應該的。其實我也想等,可以陪你一起等。」
她仍垂眸,抿抿嘴說:「但是在這之後,我還有別的事。」
他一愣:「什么事?」
「去郢國。」她說。
忽然很靜。
他看著她,她垂著眼。二人靜靜對面,誰也不出聲。
檀香在二人身邊縈繞。
他忽然一笑,輕輕嘆道:「公主一向重承諾。」
「嗯。」
「平王既已守約,公主也不能食言。」他又說。
「嗯。」
「所以,公主一定會入郢。」這是一句肯定的話,他卻說得像在問。
「會。」她回答了,仍不看他,「所以,殿下還是盡速回去,帶上得力隨從,赴南疆求葯要緊。」
她始終不看他。
他苦笑一下,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殿下中毒已深,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險。此去南疆路遠,葯也未必易求。殿下宜早不宜遲,盡快動身才是。」她竟似在臨別叮嚀。
他看著她:「好。」
又靜片刻。
他一直目不轉睛,終於長長一嘆:「公主殿下,我告辭了。」
「保重。」
「你也一樣。」
宇文初又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殿內寂寂。
她默然獨立,這才抬起眼。目光望出殿門,望向離去的背影,眼神中若有所思。
這次入郢是她必須之行。
在這個初秋時節,陳土戰亂平息,一場皇室內部的權爭,終於落下帷幕。群臣咸歸附,等待新天子到來。
五日後。
皇長孫楚顯回宮。
新主即位,頒詔令,赦天下。端陽大長公主功在社稷,封護國大長公主。
儀式順利結束。
楚卿剛一回到寧和殿,就看見姜檀在對她笑。
「公主殿下,如今諸事了結,可以走了么?」他笑吟吟說,忽然一拍額,「啊!我說錯了。如今不是公主殿下,是大長公主殿下。」
楚卿瞥了他一眼。
他比想象中來得還早,已在此等了三天。
顯兒都還沒到,他就已經到了,耐著性子等到登基大典,立刻想拉她走。
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坐下:「郢主陛下可安好?」
「皇兄很好。」
「三殿下已告訴郢主,我要入郢探望?」她問。
「當然。」
「郢主陛下如何說?」她又問。
「皇兄很開心。」姜檀笑眯眯,似也很開心,「皇兄對大長公主印象頗深,得知大長公主竟肯屈尊,心中十分感動。」
楚卿又一笑。
「郢主是位仁君。」她淡淡微笑,從容道,「聽三殿下話意,郢主對我此行還算期待?」
「十分期待。」姜檀笑著說。
「是么?」她眨眨眼,話鋒一轉,「如果我不能去,想必郢主會失望。」
姜檀不笑了。
「大長公主不是想食言吧?」他挑眉問。
「這要看怎么說。」楚卿看著他,慢條斯理道,「三殿下,你最初留下來時,說是為助我以表誠意。可你答應借兵之時,似乎並沒誠意,還是在我威脅之下,才勉強為之。所以說,三殿下口中的誠意,我至今還沒見到。」
姜檀摸摸下巴。
「古有知音者,聞弦而知雅意。」他也看她,似笑非笑,「我雖不是知音,但大長公主之意,我也略略明白。」
楚卿不接話。
姜檀嘆口氣,一臉無奈:「果然近墨者黑。與佚王那種人在一起久了,聖賢都會學壞。就連大長公主這樣的人,也學會得寸進尺了。」
他撇撇嘴,干脆挑明:「你還想讓我做什么,不妨直接說了吧。」
楚卿笑了。
「三殿下難得這么爽快。」她忽然收了笑,正色說,「我想請三殿下幫忙,從鬼方氏手中取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