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不再出聲,只是微笑看他。
靜了很久。
他忽然抬起眼,也看著姜檀:「三殿下,你說得如此透徹,是否因為感同身受?因為你其實也在怕,怕忽然有一天,郢主也像阿瑞一樣,又重拾殺父之仇。」
這句話也像刀。
姜檀登時也臉色一變。
二人靜靜對視。
兩個人的眼中,似有種相同的東西。
這一刻,他們雖手中無刀,口中卻有刀,刀出傷人,卻也傷了自己。
外面朝陽升起。
陽光照入洞口,周圍更亮了,但卻不覺溫暖。
空氣似已冷凝。
盡管不再有言語如刀,但在二人的身周,是比寒秋更肅殺的氣息。
地上陽光一寸寸移動。
姜檀忽然開口:「多謝佚王關心,不過,你還是關心自己吧。像佚王這種身手,要爬上這么險的懸崖,會失足再正常不過。」
宇文初一笑。
「比起掉入這個煉獄,失足落崖確實正常。但好在這一次,還有阿瑞同行,若有人再暗中搞鬼,即使我不說,她也會發現的。」他慢悠悠道。
他在暗示。
暗示他本可以告訴她,是誰陷他入煉獄。
姜檀不由眯眼:「佚王殿下,你是在讓我感激你么?」
「哎喲,這我可不敢奢望。」宇文初又一笑,看著姜檀說,「我只想讓三殿下明白,我為什么不告訴阿瑞。」
「為什么?」
「為了她。我若告訴了她,她會立生防備,再不受你之助,但如今,我們都困在南疆,她確實還需要你協助,所以,我絕不會告訴她。我也希望,三殿下別再自作聰明,一旦讓她發現,你對我心存殺機,她便不會再與你同行,到頭來,形勢只會對她不利。如果你也關心她,就先忍一忍吧。畢竟,我也一樣在忍。」宇文初說。
他也在忍。
忍著想殺姜檀的心。
姜檀一哂:「你想等離開後再告狀?」
宇文初卻搖頭:「離開南疆之後,就更沒那個必要。因為到那個時候,我自會對付你。這是你我的事,無須打擾她。」
「佚王也很自信。」
「好說。」
「既如此,我答應。」姜檀說。
洞內又靜了。
兩個互存殺心的人之間,達成一個暫時協議,為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一無所知。
楚卿正在崖底。
許是下面少有人來,草木遠比崖上茂密,幾乎遮天蔽日。
秋天的密林深處,野果正累累,還有野兔和野雀,不大一會兒,她已收獲頗豐。
看來今後三天,不必擔心挨餓。
她暗自慶幸。
晨風吹過樹林,一陣清涼撲面,讓人心神一爽。
她不覺仰面,享受清風。
陽光下,絕壁高聳,從崖底望上去,險得驚心動魄。
若從崖頂直接下來,無疑十分困難,也十分危險,那些尋找他們的南疆人,多半不會冒這個險。
這里應該安全。
她又放心一些。
朝陽更高了,金暉穿過葉隙,投下無數光斑。
她踩著細碎的光斑,在林中走走停停,信手撿些枯枝,准備回去升火。
越走越深。
忽然,她站住了,望向不遠處。
那里有一塊大石。
崖下的樹木最多,雖然也有些岩石,但多是從崖上滾落的,形狀很不規則,大都落在崖壁附近。
可那塊明顯不同。
它很齊整。
與其說是一塊岩石,倒更像一塊石碑。四平八穩、孤孤零零地杵著,像被人刻意豎在那里。
楚卿立時警惕。
她小心走過去。
大石靜靜矗立,她慢慢走到近前,不由一挑眉。
果然是塊石碑!
因為上面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