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都亂了。
族長變得失驚,長老變得失驚,就連自家的老人們,也都變得失驚。
她的突然出現,就像一股冷風,原本沸騰的歡慶夜,一下就冷卻了,冷得像塊冰,再也熱不起來。
年輕人也無心歡樂了。
此刻他們心中的好奇,已經壓過了一切,他們也陸續散去,急著回家詢問長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極也走了。
竹舍亮著燈。
元極已經回到這里,正坐在燈下,看著南山居士。他什么也不說,只是默默看著。
南山居士一笑:「殿下,你想問什么就問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
元極苦笑。
他確實有很多疑問,簡直不能再多。只是礙於禮節,不好隨便發問。既然居士開口,他再也忍不住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真正身份
「居士曾經說過,你有一個小妹。」元極頓了頓,遲疑地問,「今夜出現之人,可是居士的小妹么?」
「正是。」南山居士說。
果然是!
元極不由瞪大眼:「可她是龍靈的阿姨,那居士你豈不是……」
「我是龍靈的阿舅。」
真的?!
元極不但瞪大眼,連嘴也張大了。
南山居士一笑:「很難相信?」
「不是……」元極不由扶額,苦笑一下,「只是太吃驚。居士既是族長的阿舅,卻為何易容隱瞞?有個親近的身份,我結盟豈不容易?」
「殿下錯了。」
南山居士搖頭:「我不暴露身份,殿下尚可結盟。我若暴露身份,別說結盟不成,整個南疆都會視我們為敵。」
元極愕然:「為什么?」
南山居士並不打算解釋。
他只淡淡一笑:「殿下知道就行了,至於個中緣由,這是南疆人的事,殿下身為外人,不了解也許更好。」
元極點點頭:「南疆人的事,確實很奇怪。龍靈對她的阿姨,態度實在不親,不但不親近,似還有敵意。反觀一眾族人,包括幾個長老,倒都一臉敬畏。」
南山居士一哂。
「殿下以為,眾人敬畏我小妹,是因為什么?」他問。
元極一愣:「難道不是因為,她是族長的阿姨?」
「當然不是。」
南山居士嗤了聲,神色十分不屑:「龍靈那小丫頭,算個什么族長!南疆的族長,可沒那么容易當上!憑她?遠遠不配!她能當上族長,只不過因為規矩變了,她撿個便宜而已。這種撿來的族長,能有幾個分量?對這種沒分量的族長,族人有幾個真心敬畏?何況對族長的阿姨!」
元極很意外。
他忍不住說:「若依居士所言,身為族長的阿姨,並不能受到敬畏。可依我看,族人對令妹,分明敬畏有加,那又是何原因?」
「原因……」
南山居士一嘆,目光變得幽遠,仿佛穿透時光,看著另一段光陰:「族人當然敬畏她,卻不是因為龍靈,而是因為她本人。因為,她本是上上一任族長。」
什么?!
元極震驚了。
居士的小妹,竟也曾是族長?
而且看族人們的態度,對上上一任族長的敬畏,似乎遠勝對現任族長龍靈。
這是怎么回事?
元極很想追問,但看居士的樣子,似乎不願多說此事,如果他貿然追問,居士會不會生氣?
元極沉吟著。
南山居士卻忽然站起身。
「居士?」元極抬眼。
「我出去一下。」南山居士一邊說,一邊往外走,「今夜折騰許久,已經很晚了,殿下去休息吧。」
「好。」元極點點頭。
南山居士走了。
元極卻沒休息,仍舊坐在燈下,望著燭火皺眉。
他哪還睡得著?
今夜的事情不簡單,居士的小妹更不簡單,看龍靈與族人們的反應,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更何況,居士小妹回護的人,正是他想除掉的。
他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夜更深。
外面更黑了,風吹起雲翳,連月光也遮住。
南山居士走在竹林中。
林內沒有月光,越發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卻忽然站住,面對前方的黑暗一笑,悠悠道:「君華,你來了。」
黑暗中有個聲音:「大哥,你該知道我會來。」
是南姑。
黑暗像忽然動了,幻化出一個身影。
南姑緩緩走出來,直走到南山居士面前,她才慢慢停下,注視著對面的人。周圍很黑,她的眸光卻很亮。
「我知道。」南山居士笑笑,「你本已打算離開,只因為識破了我,才又臨時決定留下,不是么?」
「是。」
南姑點點頭,看著他說:「我想,大哥也該知道,我來找你做什么。」
「知道,你來趕我走。」南山居士說。
「大哥會走么?」南姑問。
「你會走么?」南山居士反問。
「你走我就走。」南姑說。
南山居士一笑:「如果我不走呢?」
「我會制住你,然後帶你走。」南姑眸光沉沉,聲音也沉下來,「盡管許多年過去,但我相信,我仍能勝過你。大哥,你相信么?」
「當然信。」
南山居士一嘆:「不管多少年過去,事實總不會變。我會的你都會,我不會的你也會,我怎么可能勝過你?」
「既然如此,大哥會走么?」南姑問。
「唉……君華,你這趕人的心思,比龍靈那丫頭還急。」南山居士看著她,似乎很想苦笑,「你也不問問,我來做什么?」
「不必問。」
南姑盯著他,卻並沒笑意:「你來做什么,我並不關心。我只關心一件事,就是你不該在這里。」
「你也不該在這里。」
南山居士一挑眉:「比起我,你更不該在這里。可你不也來了?還在所有族人面前,以真面目出現。你所引起的恐慌,只怕遠勝於我。至少我還易了容,沒人知道我來了。」
「那不一樣。」
南姑正色說:「我已對靈兒說過,我此來不為別的,只為帶走那三人。這是我的保證,何況,我不會傷害族人。而大哥你呢?」
「我也不會。」
南山居士立刻說:「君華,人都會變的。我們多年不見,你變了,我也變了。我已放下怨恨,不會再傷害族人。你看,我回來已有段時間,若真傷了什么人,大節還能如此歡慶?能像什么都沒發生?所以你放心,我這次回來,真的沒惡意。」
南姑沒說話。
可她看著他,顯然並不信。
南山居士莞爾:「我們兄妹之間,幾時變得這么猜疑了?」
「從你當年犯錯開始。」南姑說。
「也是。」
南山居士點點頭,但又隨即一笑:「你不信我沒關系,這個並不重要。因為,如果眼下真會生變,那個引起變故的人,一定不是我,一定會是你。」
「我?」
「當然。君華,你不了解龍靈那小丫頭,她與她阿媽可不一樣,你離開之時,她才有幾歲?她對你沒什么情分,不會念舊,更不會信你的話。她對你的猜忌,就是實在的猜忌了。你在這里一刻,她就多猜忌一分,說不定心中已認定,你此來是為了別的。那個丫頭不善,她心思一動,必會有行動。一旦因此生亂,族人都被卷入,豈非大違你本心?君華,我勸你快走,不必盯著我。莫說我留在這里,根本不想傷人,即使我做什么,我一人造成的傷害,還能比你們兩個來得大?」南山居士緩緩道。
南姑不由皺眉。
「聽大哥這話,你很了解靈兒?」她問。
「說不上了解,但比你多知道一些。」南山居士一頓,反問,「君華,你可知與我同來之人是誰?」
「梁國人。」南姑說。
「對。他是梁主胞弟,信王元極。」
「信王?他來做什么?」南姑皺眉更深。
「來結盟。如今外面四國,三個關系密切,梁國孤掌難鳴,於是來拉南疆做伙伴,一起對付那三國,等三國滅亡,梁與南疆對分天下。」南山居士說。
南姑一哂:「真是做夢!」
「還是個好夢。」南山居士笑笑,「所以,龍靈答應了。」
「什么?!」
南姑大愕:「她答應了?答應什么!去打天下么?她難道瘋了!」
「她沒瘋,只是太年輕。」南山居士悠悠道,「一個年輕的族長,難免壯志凌雲,總想在氣盛之時,做點什么大事,留點什么英名。開創一個新天地,供後世之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