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那么大,震碎林內的安靜,在暗黑中傳開,一**傳開。狂笑變成了狂嘯,震得落葉紛紛。
空氣都起了波動。
狂嘯卻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頭,冷森森道:「誰?!」
黑暗中走出個人,走得很慢,好像被嚇著了,半天才來到他面前,驚駭地問:「大哥,你……你怎么了……」
是阿寧。
該死的丫頭!
他看著那丫頭,忽然問了句:「你找到桑珠了?」
「還沒有……但有線索。」阿寧說。
她也看著他,神色並無異常,剛才的驚駭已退去,此刻她看他的眼神,仍與過去一樣,對於他做下的事,似乎還不知情。
他一挑眉:「什么線索?」
「我出來找桑珠時,特地帶上了蜂。這種蜂是我新近養的,對一種香氣尤為敏感。桑珠身上有我送她的香囊,她經過的地方,會留下這種香氣。我放蜂出去追蹤,開始還很順利,但不知怎么搞的,蜂兒追著追著,居然追入禁地。」阿寧一頓,皺眉說,「我不敢擅入禁地,可又不甘心放棄,於是去找大姐。我告訴大姐之後,她忽然變得好嚴肅,嚴肅得嚇人。她說她會處理,讓我趕緊回家,別再管這事了。可我怎么能不管?我不放心,所以又溜出來,想探探情況,不料就遇見大哥。大哥,你也是來探聽情況么?」
阿寧還在說。
他卻已聽不進去。
原來是她!
發現這個隱秘的人,竟不是君華,竟然是她!他隱藏這么久的秘密,竟會被她找出來!
好個死丫頭!
她可真是……不能更該死了!
上天之所以讓她降生,就是為了嘲弄他么?!
她從出生便幸福,不必受訓,不必入煉獄,又在幸福了二十年後,親手揭穿他的秘密,奪走他樂趣,往他本已傷痕累累的命運上,再狠狠撒一把鹽!
真妙!
簡直太妙!
老天將對他的不公,全化為對她的眷顧,這就是所謂的造物神奇么?!
他仰天長笑,幾乎笑出淚。
「大哥……你……你怎么……」阿寧的話斷了。
她已發不出聲。
他的手捏在她咽喉上,已將她整個人提起。
阿寧的臉紫了,兩眼瞪得大大,雙腳不停亂踢,像只被釣出水的魚。
他笑了。
「我怎么了?你已逼我到這個份上,居然還問得出這話?真是我的好小妹!」他盯住那張臉,一字字說,「我想讓你死!」
噝!
忽然一股尖銳的風。
他手腕上猛地一疼,捏人的那只手松了。
砰!
阿寧跌落下來,整個人伏在地上,大口地喘氣,不住地咳嗽。
他卻沒看她,只看向對面。
對面的黑暗中,又走出來一個人。盡管周圍很黑,完全看不清樣子,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知道來的是誰。
因為太熟悉。
不必看見面容,不必看見身形,單憑那種氣息已足夠。
「大姐……」阿寧叫了一聲。
君華也沒看她,只是說了句:「快回去。」
「大姐……」
「回去!」
阿寧慢慢爬起來,慢慢走了,但卻三步一回頭,仍想看看他倆。這一切對她來說,當然無法理解,當然會很震駭。
可那又怎樣?
這些已與她沒關系了。
之後的事情,只與兩個人有關,一個是他,一個是君華。
月初上。
林內終於有了點光。
阿寧終於走得不見,樹下就只剩下他倆。
他看著君華。君華也看著他。
二人誰也不出聲,月光淡淡,照在他們身上,照入他們眼中。他們彼此看著,卻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空氣死寂。
兩個默默站著,像月下兩尊雕像。
很久很久之後,君華才終於開口,緩緩說了句話,很沉很沉的話:「大哥,你讓我能說什么?」
他搖搖頭:「你該知道不必說。」
不必說。
因為已無法說。
君華閉了閉眼。
他卻笑了下:「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這么多年過去,我們兩個究竟誰強?是否真如阿爹所說,你年紀小、天賦高,成就必會超過我?君華,現在給我個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