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正看著她,輕輕握住她的肩頭,慢慢將她擁入懷中。
身上很溫暖,眼淚卻更凶了。
她埋頭在他懷中,一聲不響,只有淚水縱橫,濕了她的臉頰,濕了他的衣襟,在寒風中無止無休。
「不是你的錯。」
宇文初擁住她,輕拍她的背,輕輕地說:「阿瑞,不是你的錯。」
不是么?
她搖搖頭。
其實正是她!是她要報仇,是她要復國,正是因為她,才有阿曜之死,才有顯兒登基,才有逆臣報復,才有今日之事。
如果不是她,什么都不會到這一步,也許……邱晨說得對。
她才是個禍害。
「……是我。」她喃喃說。
宇文初一嘆:「若要這樣說,其實是我的錯。如果最初,我沒有聯絡慶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是么?」
是。
她抬起頭。
他凝視她,眼神溫柔:「這一切源於我,與別人都無關。造成仇恨的是我,放不下仇恨的是陳主。阿瑞,這其實與你無關,你不必因此自責。」
「可是……」
「每個人都會面臨選擇,也終須做出選擇,不論選了什么,都要承擔後果。」他頓了頓,幽幽說,「我是這樣,你是這樣,楚煜是這樣,楚顯也是這樣。雖然選擇不同,結果也不同,但每個人的選擇,都遵從自己的心,也只是自己的事,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其實誰也沒有錯,無須怪自己,更不該怪別人。楚煜就很明白,所以他不怪你。至於楚顯……只要他也明白,一樣不會怪你。」
她沉默了。
夜風清冷。
她偎在他懷中,什么也不再說。
他也不再說話。
兩人靜靜相擁,在夜風中,在月光下,靜靜聽著彼此的心跳,體會著自己的心,也體會著對方的心。
「太醫怎么說?」他忽然問。
她一嘆:「太醫也不敢斷言,要等顯兒醒來。」
「我陪你一起等。」他說。
她點點頭,忽然擔憂道:「我看衛皇陛下……似乎有點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他問。
「他居然沒哭。」她抬起頭,憂心忡忡,「衛皇陛下的性子,我們都知道。芝麻大小的事情,他都能哭出來。這次顯兒墜台,他在下面親見,竟然一聲也沒哭。」
「他是嚇傻了。」
「可我覺得……不止如此……」
「還有什么?」
「我也說不出。」
宇文初笑了,輕撫她的臉:「阿瑞,你別擔心太多。我家陛下不會有事,他現在沉默,是因為陳主沒醒,只要陳主一醒,他立刻就好了。」
「但願如此。」她說。
楚顯三天才醒。
他才剛一睜眼,宇文休就沖過來:「阿顯你醒了!」
可他沒反應。
面對一屋子太醫,還有床邊的宇文休,他只是愣愣看著,什么表情也沒有,愣了半天才說:「餓……」
這是陳主說的唯一一個字。
因為自從吃飽之後,他就又不說話了,兩眼呆呆愣愣,茫然坐在床上,往寢殿內亂瞧,好像什么都在看,又像什么都沒看。
太醫們慌了。
楚卿趕到時,只見太醫跪了一地,宇文休正趴在床邊,不停地問:「阿顯,我是阿休啊!你不記得了?真不記得了?」
怎么了?!
她立刻過去,看著床上的人:「顯兒。」
顯兒聞聲抬頭,但也只是抬頭而已,眼睛雖看著她,卻像沒看見一樣,眼神那么陌生,那么茫然。
「顯兒……你怎么了?」她心一緊,握住那雙小手,「我是姑姑,你不認識姑姑了?」
「姑姑……」顯兒喃喃。
「是我。」她撫上那小臉,「我是姑姑,還記得么?」
顯兒又不說話了,也不再看她,茫然四顧半天,忽然說了個字:「花……」
臘梅。
窗邊的條案上,花瓶中有臘梅。
宇文休立刻沖過去,拔出花又沖回來:「阿顯,你要這個?你認識這個?那你認不認識我?」
楚顯不理他,只盯著臘梅:「花……」
楚卿捂住嘴。
她猛地站起,轉身走到窗邊,拼命深呼吸,不讓淚落下來。
太醫們仍跪著。
她忽然回頭說:「你們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