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我有一顆星星(1 / 2)

醫妻三嫁 三木游游 2575 字 2022-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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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北城。

南平城的主將易頫被抓來後並未受到任何虐待,當邢冀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靜。

「給你們提供炸葯的是什么人?」邢冀沒有絲毫廢話,開門見山。

易頫冷冷地看著邢冀,輕哼一聲,撇過頭去看窗外的側柏。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玄北城距離南平城並不遠,但此處的古樹已經發出了嫩綠的新芽,南平城同樣的樹卻仍只有暗沉的墨綠,灰撲撲的。

涼國才熬過去又一個漫長的冬天,但並未等來希望的春天。在剛剛過去的冬季,易頫的第一個孫子才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哪怕他在涼國位高權重,易家能請到宮里最好的太醫,也無濟於事。

如今易頫依舊記得,當時自己乍聞噩耗,心中悲痛之余唯一的念頭:倘若可以及時求助神醫蘇涼,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蘇涼是神醫,卻不是涼國的神醫。

距離不遠的南平城和玄北城中間,有一道無形的天塹。那座名叫平安寺的廟宇,在戰時,總是讓人覺得充滿了諷刺,仿佛是佛祖在冷眼看著愚蠢的世人互相殘殺。

易頫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又想到了彭威。或許,南平城那邊會有人用彭威把他交換回去,邢冀一定會答應的,且彭威也不會有事。

但隨即,易頫就覺得他魔怔了。彭威沒犯錯,不是罪人,且比他立過的戰功多得多,憑什么來交換他?誰敢那樣對待彭威?除非彭威自己來交涉,但易頫想到他最後一次跟彭威說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就覺得他真是做夢。

邢冀看著易頫呆呆地望著外面的樹,也沒催促他回答方才的問題。兩人年紀相仿,早年交過手,易頫能被司徒勰選中當主將,自然是有才能的。至於他的性格,據邢冀了解,並非沖動易怒之人。

沉默良久後,易頫才看向邢冀,面色平靜地搖頭,「我並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一切只是遵照皇命行事。我想,你們大概比我更了解那位所謂的尊主。也許,他跟你們才是一路的?我猜得對嗎?」

「何以見得?」邢冀反問。

易頫嘆了一口氣,「利用那樣一個人,鼓動皇上出兵攻打乾國,如此從道義上,涼國不占理。到了合適的時機,就是昨天,讓局面扭轉,他消失,你們反攻,天經地義。乾國素來如此,最喜歡這些冠名堂皇的做派。」

「沒有那個人,你們涼國就安於現狀了嗎?歷來沒有一次戰爭,是乾國主動發起的。」邢冀問。

易頫再次沉默,過了一會兒冷哼道,「憑什么好地方好東西都是你們的,我們什么都沒有,生來就活該過苦日子?你出身高貴,順風順水,想要什么有什么,子孫也都過著人上人的生活,怎么可能理解涼國人想活著吃飽飯有多難?我生在平民之家,從小挨餓受凍,幾次差點沒熬過去。聽說你有孫子了,是蘇神醫親自接生的,但我的孫子剛出生就沒了。你根本不知道絕望是什么,就不要高高在上地來指責涼國發動戰爭。即便敗了,我也不後悔,更不會賣國求榮。」

話落,易頫就閉上了眼睛。那些話藏在他心底,這輩子第一次說出來,居然是對著邢冀,讓他自覺有些可笑。

但有一句他到嘴邊沒說出口的話:他在涼國能出頭,不只是因為夠努力,更是因為運氣好,遇到了貴人,那個貴人,就是彭威。沒有彭威的提攜和栽培,他再努力也沒用。他說不出口,是因為就在方才,他突然發現自己也變了,彭威是他的老師和恩人,他居然在前一天用那樣的態度對待他,只是因為,兩人的地位不一樣了……

意識到這一點,讓易頫在邢冀回應他的言論之前,自己便有些心虛了。他指責邢冀人生平順不懂涼國人疾苦的時候,他自身卻已在權力的侵蝕之下忘記了初心。

邢冀開口了,並未嘲諷易頫,只是很平靜地問他,「你當真認為,自己是在為涼國百姓謀更好的生活?司徒勰也是為了百姓才發動的戰爭?你覺得不公平,因為乾國和炎國有更好的地域,那若涼國勝了呢?是把乾國和炎國的百姓趕到涼國去,讓他們挨餓受凍,還是干脆把乾國炎國的人都殺光,讓你們霸占原本屬於他們的家和其他的一切?你覺得這是公平的?」

易頫擰眉,沒有回答邢冀的話,因為答案他說不出口。高高在上的皇族哪里會真在乎百姓的死活,司徒氏不過是想滿足自己的野心罷了,易頫還沒天真到以為司徒勰說打仗是為了百姓這件事是真的。

邢冀也看向外面的側柏,「你對涼國的情況,比我更了解,很多是你親身經歷過的。這幾十年來,涼國皇室始終都在想如何靠戰爭搶奪乾國的地盤和資源,但你可曾回頭看看,這給百姓帶來了什么?你們當然可以說,犧牲掉一部分百姓,換來涼國後代的安定富足,是值得的,你們也可以說涼國不打乾國,乾國早晚也會打過去,這是天下大勢。但大可不必談什么公平正義,你們的行為跟公平和正義沒有任何關系。沒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出身比你好,不代表我欠你的。你跟我比,那為何不跟司徒勰比?他天生就是皇族,你說我無法理解涼國平民百姓的疾苦,因為我沒有經歷過,那你認為司徒勰就能理解嗎?」

涼國的將領都經歷過皇室的洗腦:他們的戰爭是正義的,是為了公平,為了百姓,為了自己的後代。易頫也不例外。

但此刻,邢冀的話戳破了那些根本站不住腳的強盜言論。

又是長久的沉默後,易頫突然笑了,滿面自嘲,「就算你說得對,那你覺得應該怎么樣?回到從前,和平共處,什么都不改變,涼國人生在苦寒之地就認命,世世代代熬下去?」

邢冀搖頭,「當然不是。但對此,我的確有個想法。雖然京城那邊尚未有旨意來,但我相信皇上會同意的。」

易頫眼神立刻戒備起來,「你想讓我干什么?」

邢冀微笑,「放心,不會逼你的。但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選擇,不管是為自己,為你的子孫,還是為涼國百姓。」

……

南平城。

因為易頫被俘,涼國軍中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彭威和彭謙父子在這種時候很低調地待著,並不想出頭。雖然彭威在軍中仍是有威信的。

這天夜里,彭威在燈下翻著一本多年前放在南平城將軍府一直沒帶走的舊兵書,一邊看一邊嘆息。

窗戶邊傳來響動,彭威應聲轉頭看過去,面色陡變!只見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已進了房間,朝他走來。

彭威還沒握住他的劍,來人便主動拿掉了面具,露出一張年輕俊美的臉。

「你……」彭威擰眉,「你來做什么?」

是裘靖。彭威幾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玄北城的小將諶贇,後來成了大將,又變成了涼國二皇子,如今是玄北城的主將。

此刻彭威更多的是疑惑,並沒有畏懼。因為他知道裘靖不會傷害他,托邢冀和蘇涼的福。

「有件事,想跟彭老談談。」裘靖說著坐了下來。

彭威把剛剛隨手扔下的書又拿起來,整理好,放在面前,長嘆一聲,「你說吧。」

……

天色將明的時分,一隊人馬離開了南平城,隊伍之中有一輛馬車。抵達玄北城的時候,太陽已升起老高。

經過搶修,被炸的玄北城城門城牆已基本恢復原狀,城樓上有士兵在巡邏,遠遠看到有人出現便立刻上報。

起初以為是涼國大軍又打過來了,但近了發現來人並不多。

邢冀和裘靖站在城樓上的時候,涼國人已經到城下了。為首者是易頫的長子易翀。

易翀長得很像易頫,四方臉,高大健碩。他騎在馬背上,仰頭看向邢冀和裘靖,拱手朗聲說,「今日易某是來談和的。」話落對著後面揮了揮手。

馬車車簾被士兵掀開,彭威被人扶著下了車。他看起來身體虛弱,站不穩的樣子,不停地咳嗽。

「易將軍這是什么意思?」邢冀居高臨下冷聲問。

「彭老突然發病,病得很重,南平城的軍醫都說治不了。彭老便說他跟貴國的蘇神醫有交情,想到乾國去請蘇神醫看診。」易翀高聲說,「想來邢將軍和裘將軍不會攔著的吧?」

「若彭老將軍只是來尋醫,自不會有人阻攔。」邢冀說。

易翀微微頷首,「那就好,不過……彭老能不能去,還得我父親點頭。彭老此次是奉皇命來南平城指點我父親的,皇上交代過,讓父親好好照顧彭老,在此時往乾國去,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昨日父親前來找邢將軍商談,不知是否昨夜一時貪杯醉倒了?還得請他出來,看看彭老的情況再定。」

裘琮出現在城樓上,怒罵道,「少說那些不要臉的話!用一個老將來換你爹,還裝得人模人樣的,要臉就別來,來了就別惡心人!用一個涼國人換涼國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們涼國無故進犯,抓你爹怎么了?抓你全家也天經地義!有本事跑來這里油腔滑調,有種你別把姓彭的推出來,你自己來交換你爹!」

彭威一直在咳嗽,咳得人心焦。

易翀被裘琮一通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聽邢冀開口了,「既然彭老的事只能易大將軍開口,那就去請他出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