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2 / 2)

「但她通常比你們早回來?」

甄暖猛地意識到,舍友說她們沒有照面的機會,如果死者平時比舍友晚回宿舍,在進自己的簾子前會經過其他人的地方。

舍友很驚訝,不明白言焓怎么看出來的:「對啊,她一般回來很早。」

「幾點?」

「可能9點半吧,反正她每天准時10點上床睡覺。特別早。」

「確定是在睡覺?」

「對啊,簾子里都沒亮燈了。」

言焓不問了,看向蘇雅:「交給你了。」

蘇雅點頭,直接躺倒在死者的床上,閉上眼睛。

甄暖安安靜靜的,和其他人一樣不做打擾。

她很清楚言焓的意思:死者的生活軌跡沒有任何問題,唯獨奇怪的是,酷愛學習的她卻每天早早地上床睡覺。

此刻,言焓讓蘇雅嘗試帶入死者的思維,聯想出她可能有的和連環殺手團體之間的聯系方式。

或許,一切的玄機都在每晚10點後簾子後邊發生的事情里。

蘇雅閉著眼睛睡在床上,喃喃自語:

「我每天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的,早上起床,上課,吃飯,上自習。

我沒有別的興趣,沒有業余活動與社交,除了學習,我什么都沒有;雖然有時候覺得很累,可也只能這樣過下去,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除了目前的生活軌跡,我還能干什么呢?

我每天很早就回宿舍,因為行走在校園里,好孤獨;圖書館待不下去了。我需要回到床上,平靜地躺著,心里似乎也沒有滿足的感覺,不能安然地睡去。

有些傷感,可傷懷什么呢,我說不出來,長久的壓抑和內心的沉悶讓我並沒有傾訴的*,也沒有可以信任去講述的對象。即使是陌生人,我的自卑與難過也說不出口。」

室內昏暗無光,窗外冷風呼嘯。

甄暖安靜地聽著,有些難過。

「當我一個人在躺在這方小天地里,我覺得孤獨,無助,」她輕輕側身,蜷縮成一團,「我無法開口,我希望……

傾聽,

傾聽可以找到共鳴的聲音,傾聽可以安慰我的故事。

是什么,音樂,還是……」

她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言焓甄暖蘇雅程副隊……好幾人在一瞬間異口同聲:

「電台!」

「而且是私人電台。」

程副隊立刻給徐思淼打電話,讓他在手機軟件的三大私人電台:芒果fm,蝴蝶fm和豆芽fm中搜尋可能與自殺,黑色,抑郁相關的話題和電台頻率。

……

從宿舍樓走出來,甄暖覺得自己的腦袋是蒙的,像被什么震撼過,變得干凈又空茫。她一邊走路一邊發呆,胖胖又臃腫的靴子在枯樹枝上踢踏,一個不小心的磕絆叫她猛地回過神來。

言焓瞧見她的傻樣,皺眉:「想什么呢?」

她抬起水濛濛的清澈的眼眸,誠心誠意地贊嘆道:「我覺得蘇雅好厲害。跟著你們出勤真好,我記了好多筆記。」

「……」言焓俊眉微挑,「你在想這個?」

「對呀。」她用力點頭,折服的樣子,「你們兩個搭檔起來,真好。」

她說,「譚哥說你們是舊搭檔嗎,感覺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思維總能接到一起。」

他稍稍怔愣了一下,挑了挑唇角,卻沒有回答。

饒是反應遲鈍的甄暖,也看出他變了臉色,且並不太愉悅。

她稍稍慌張,輕聲問:「隊長,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

「沒有。」他說。

心卻在一瞬間疼得好似針刺。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他和蘇雅搭檔,跟著當時的尚傑隊長探案。

他已不記得蘇雅拉著他討論了一個什么特別的案子,總之,他錯過了去接夏時的時間,然後,就再也沒接到她了。

後來的很多次,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會不知不覺去到她實習的醫院門口,等上很多個晚上,也都沒有接到她。

這么多年,他無數次幻想,如果那天沒錯過時間,如果那天准時見到了阿時,如果那天沒有讓他的阿時站在路邊等他,會不會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他無數次地幻想如果,悔得要咳血。

冬季冷風像刀子,干枯的落葉在校園里唰唰掃著地面。

前邊,兩個大學生疾步走來。

女生埋著頭黑著臉往前沖,男生大步跟在後邊討饒:「對不起對不起,被導師拉著講問題,才拖了一刻鍾,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氣得尖叫:「知道今天多冷嗎?」

「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別生氣了好嗎?」

兩人從甄暖身邊沖過去,她好奇地回頭看一眼,收回目光卻發現言焓也在回頭看,深深的黑眼睛清潤而安靜。

她稍稍愣住。

言焓收回目光,插兜走在蕭瑟的北風里。

類似的事也在他和阿時身上發生過,16歲,夏天。

他逃課出去玩,離開學校時和夏時約好了時間,說放學後接她一起回家。

他打游戲忘了時間。突然意識到已經晚上8點時,少年嚇得魂飛魄散,狂奔5000米跑去學校。

藍黑色的天,翠綠色的樹,白茫茫的路燈,燥熱的夜空氣。

他轉過學校的白院牆,看見她背著書包,獨自一人站在門房旁的台階上。

昏黃的錐形燈光里,小蟲子慢悠悠地飛,路燈灑在她的頭發上,散著金黃色的光。她穿著白色的水手裙,安靜地站在那兒,時不時左小腿輕輕搓搓右小腿,躲避著蚊子。

他從頭到腳在冒汗,心跳得像要爆炸,放緩了腳步走過去。

她扭頭看見了他,愣了愣,表情干干凈凈的,沒有不耐,沒有煩悶,也沒有生氣。

他把自己恨得要死,不敢靠近,走到離她2,3米遠的地方就停住了。

隔著柔軟輕盈的路燈光,他又愧疚又慌張,想說什么,卻生怕一開口她就得氣哭,3個小時啊。

她一瞬不眨看著他,最後,輕輕軟軟道:「你哄哄我呀。」

一瞬間,他的心軟得整個兒化掉;像是打翻了牛奶,溫柔四溢。

之前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親昵溫存,所有相依相牽的溫暖情感,在那一夜,有了質變;仿佛某種情緒直沖心房,捅破了少年心底那張模糊不清的糖衣紙。

那夜,她在夜色風露中等待,安靜,溫柔;美得無法用語言形容;

就在那一天,那一刻,他驀然發覺,他愛上了她。

……

很愛,很愛,

愛到無數次回想起那夜她立在路燈下的柔軟身影,他的心便痛得千瘡百孔。

為什么還是沒能給那個像小貓一樣毛茸茸,安寧又讓人歡喜的女孩,他許諾過的,有風卻順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