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回來,掀開被子,把她的頭露出來。
她縮在床上,保持著嬰兒蜷縮的姿勢。
他大手抬起她的腦袋,拉過枕頭,把她安放上去,給她掖好被子,走出去。
走出房門,言焓低頭看看褲子上頂立起來的帳篷,去了洗手間。
很久之後他從洗手間出來,想了想,又走到床邊去看甄暖。
喝過葯後,她臉上的潮紅褪去了一點,呼吸也沒有之前急促,漸漸勻緩下來。
言焓掀開被子,把她的上衣往上撩起一半。
阮雲征捅的兩道刀疤就留在那兒,她的肚皮平坦又白嫩,在月光下像珍珠,可那兩道刀疤格外丑陋。
他又往上掀了一點兒,她缺失肋骨的那處地方,並沒有疤痕。
他把她的衣服闔上,蓋好被子,走了。
……
甄暖醒來時覺得很溫暖,她在被窩里滾了滾,感覺不對。
睜開眼睛一看,這是哪里?!
她騰地坐起身,想起昨晚在洗手間被人捏住嘴巴灌葯的場景。她慌忙掀開被子看,外套和毛衣都脫掉了,可保暖內衣都好好的。
她拉開領口,低頭往里邊一看,內衣也是。
昨天見過隊長。一定是隊長救了她。隊長在,才不會讓她有事。昂~
甄暖穿好衣服,趿拉上拖鞋往外跑,才拉開門就聽見言焓淺淺的聲音:「放開我好嗎,我要去刷牙了。」
甄暖一愣,他在和誰說話?
「撒嬌也是沒用的。東西要自己吃,我不會再喂你。」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別抱著我了,松開好嗎?」
甄暖好奇地張望,就見言焓一身淺色白衣深色長褲,手握玻璃杯立在陽台上。那里竟有一整片草坪。他腳邊有團灰不溜秋的毛茸茸的小東西。
走幾步看,是兩團懵懵懂懂的貓咪,抱著他的褲腿喵喵叫。
「你養貓啊?」是軟軟的蘇格蘭折耳貓,還很幼小,軟不隆冬呆呆萌萌地擠在一團。一個身體是小老虎般條紋的棕黑色,肚皮和四只小爪子卻白白的;另一只是純黑白條紋。
言焓彎腰把他們拎開,兩小只賴在地上打滾伸懶腰。
甄暖蹲在草坪上,摸摸貓咪軟晃晃的腦袋,又見花盆邊還有只貓,似乎是兩只貓咪的媽媽。它趴在地上曬太陽,不太愛動的樣子。
她好像聽關小瑜說過,那只貓叫peni盤尼西林,這兩小只一個阿莫,一個西林。
言焓端來牛奶和貓糧,拍拍小貓咪的屁股。兩小團貓球一樣滾到碗邊吧嗒吧嗒舔牛奶。
「哪個是阿莫,哪個是西林啊?」
「小老虎是阿莫,小奶牛是西林。」
「小老虎,小奶牛……」她沒想到言焓給貓咪起這么暖萌的昵稱,她湊過去摸,口袋里的胖手套滑了出去。
小阿莫黃澄澄的眼睛看過來,軟趴趴的身子搖搖晃晃,努力站起,嗚一下用爪子抱住胖手套。小西林也跟上來一起抓,甄暖的手套瞬間變成磨爪器。
言焓伸手去搶救甄暖的手套,拎起來,兩只貓咪和橡皮糖一樣吊起來,跟曬貓干兒似的。
小家伙們都不松手,無辜而柔軟的貓眼齊刷刷盯著甄暖,一副求抱抱的呆軟樣兒。
甄暖從言焓手里拿過手套,觸碰到他的手指也未察覺。她小心翼翼把兩個家伙放回去,哄小孩般柔柔軟軟地說:「乖啦,給你們玩了。嗚嗚~」
她音質本就輕,換一下語氣,就柔得滴出水來。
言焓默了半晌,看她,忽然笑了:「你的眼睛挺像貓兒的。」
「誒?哪有?」她迎著他專注而欣賞的眼神,臉唰一下紅了。
「像貓兒,琥珀色的。」他低下頭,白皙修長的手指逗逗貓咪的下巴,貓咪仰著腦袋懶洋洋地眯眯笑。
他想,她的眼睛的確是像貓兒的,晶亮澄澈,偏偏一點兒不特立獨行,像蘇格蘭折耳,脆弱,柔軟。
他薄薄的嘴角邊噙著一抹笑,又說:「昨晚發生了什么,你有印象嗎?」
「沒有。」
「你親過我。」
甄暖一駭,心差點兒沒從耳朵里跳出來。
他抬頭看她驚恐的樣子,笑:「逗你的。」
……
甄暖和貓咪玩了一會兒,想起貓兒是夏時的。
細細一想,這里到處都是夏時的影子。茶幾上電視旁的相框里都是她和言焓的照片,冰箱上也有彩色的冰箱貼和便利紙。
言焓一個人住,哪里需要這些東西。怕是夏時的傑作,被他保持原狀,留了10年。
這是他和夏時一起生活過的房子吧,甄暖有些心虛,也有點兒小小的……羨慕。
出門去上班,甄暖在門廊里換鞋子,一抬頭看見門後貼著一張便利貼。
原本應該是黃色,現已泛白,脫了膠,被新的膠帶貼在門上。
上邊一行清秀的字跡:
「言小火,
每天都要平安回家哦,我在等你吶。^_^
阿時」
甄暖不知為何,突然感到悲傷。
……
下了樓。
甄暖問:「昨天抓到的那個是嫌疑人嗎?」
「不是。但他也不干凈,是西省x市的逃亡犯,犯了強.奸案逃出西省,來譽城一個星期不到又心癢。想在酒吧找醉酒的姑娘,看上你了。真正的嫌疑人打草驚蛇,藏起來了。」
甄暖縮縮脖子,所謂的「誘餌」是幫了倒忙。
言焓不太舒心:「按現在的方式找人太慢。得找出更精確的線索。」
「可幾乎所有能想的地方都想到了呀。」她遲疑片刻,「隊長,你是潛意識里覺得哪些地方不對嗎?」
「總覺得苗苗被擄走的過程不對。」
「以你對苗苗的認識,你始終認為她的警惕性非常高,不可能一聲不發就被人擄上車?」
「是。即使對方是團隊,速度很快,配合很好,靠近鄭苗苗總會有一個過程。她為什么不呼救?」
甄暖一愣,腦子里一道光劃過,就聽言焓忽然道:「鄭苗苗可能認識嫌疑人。」
「嫌疑人假意說搭車帶她去機場?」
「不。這話太不可信。對方的原話應該是,天很冷,別等公交了。我送你去輕軌站。」
甄暖恍然大悟,又發現問題:「可苗苗的花掉在地上,說明有掙扎。這是矛盾的。」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苗苗的確被人拉扯上車,不是自願搭車。她警惕性比一般人強很多,從上車地點到輕軌站路線清楚,不遠。一旦發現路不對,她不會和對方起正面沖突,而是偷偷打電話給局里的任何一位,通過和對方的聊天讓我們聽到並起疑。即使沒有掉在地上的花,也可以猜到她是被人捂住嘴拉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苗苗認識其中一個人,正是這個人讓她靠近了車輛?」
「我聽鄭教授說過,苗苗連老師的車都不會搭,因為熟人作案很多。這一次對方提出送她去輕軌站,她好言拒絕並表示感謝。她不會不禮貌地隔得老遠,而是會過去和對方寒暄幾句。」
「她靠進車輛和一個人說話時,別的人拉開後車門,捂住她的嘴把她擄上去了。」
「對。」
甄暖心發涼:「現在的犯罪分子好可怕,苗苗警惕性如此強,竟也……」
她仍不解:「但二隊調查過,鄭家和人無仇,苗苗在學校里也沒有瘋狂的追求者。
再說,我們推斷的嫌疑人年紀比較輕,鄭苗苗只認識同齡同學,熟人里並沒有16-23歲之間的。幾面之緣的陌生人不足以讓她靠近啊。」
言焓:「認識的那個人應該是同學。」
「如果是同學,14歲的孩子不會有駕駛證,只能坐副駕駛和後排。苗苗知道車上有別人,面對男同學,她會心生警惕吧。」
言焓:「如果是女同學呢,如果是一個平時像她一樣乖巧聽話的女同學呢?」
甄暖瞪大眼睛:「是一個和苗苗一樣的女初中生,她被這個獵.艷團體侵犯之後,在心理上歸順了他們,幫他們打消受害者的顧慮?!」
言焓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拉開車門上車:「我們要重新調查苗苗的同學。」
甄暖趕緊爬上去,道:「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什么他們對苗苗家附近路段那么熟悉,或許是一個常來鄭家的同學。」
「是。」
汽車啟動。
甄暖問:「隊長,如果其中有一個人認識鄭苗苗的話,他們就不是隨機找人,而是專門去等了吧。還是說,仍然有獵.艷途中隨機碰上同學的可能?」
車忽然緩緩停下。
甄暖奇怪地看言焓。
他看著前方的路口,問:「我們這兒里轉彎處應該有15米吧?」
甄暖點頭。
15米?
她瞬間明白,驚呼:「苗苗被擄上車的地方離巷子拐角只有15米。」
太近了!
言焓:「苗苗從拐角出來,15米的距離,夜間快速走,不到10秒可以走完。如果隨機找人,他們能在10秒鍾內鎖定苗苗為目標並准備好實施綁人?」
不可能。
「他們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