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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暖醒來的時候,躺在她在c-lab的休息室里,除了嗓子疼,並沒有其他不適。
她推開門出去,實驗室里沒有人,只有干凈的台子和儀器,掛鍾顯示下午,外邊天光大亮。
她走到窗邊一看,厚厚的雪覆蓋了整個世界。公安大院白花花的,干凈極了。
昨晚,平安夜。譽城下了大雪。
她一路沒遇上人。樓上樓下,辦公室的門都關著。
她推開樓梯間的門,身後電梯開了,關小瑜急匆匆走出來,見了甄暖愣一下,簡短問:「沒事吧?」
「沒事。」
她別過頭去掏鑰匙,低著頭,甄暖看見了她發紅的眼眶。
「怎么了?」
關小瑜推門進屋,沒說話。
「是……剛才去游樂場做痕檢了嗎?」
「嗯。」
甄暖心里一刺,眼睛微紅:「程副隊他……」
「帶回來了。」關小瑜別過頭去,抹眼淚,又解釋,「不歸你管,給別人接手。」
「游樂場的案件,我和隊長都要回避吧?」
「不是,我們都得回避。上級派了工作組下來……」
甄暖明白,密室牽涉到的人和事太敏感,上級全權負責取證采證到驗屍調查,他們只能幫幫忙,或許還不能插手。
「隊長人呢?」
「應該在醫院吧,不知道。……要不是尚局保著,他恐怕會被帶走關起來。還不知道會不會停職。」
「他……」她並不確定,「又沒有害人。」
「但他得接受調查,你最近也不能亂跑。」關小瑜氣得咬牙,「那個t計劃里的人都是些什么變態?」
「你知道了?」
「言隊都說了。而且,之前那么多雙胞胎的巧合本來就很奇怪了不是嗎?尚局差點兒被他氣死。」
甄暖不做聲,尚局應該猜到言焓早有察覺,卻一直不表態。
「言隊今年是撞了什么邪……」關小瑜說,「昨晚,陽明垃圾場有了發現,之前猜的是對的。找到夏時的整個人了。」
「找到了?!什么情況?」
「面目全非。」
……
甄暖走回樓上,不知道言焓最後是怎么猜到密碼的。
手伸進口袋里掏鑰匙,驀然發覺自己換了外套。她立刻跑回休息室,濕漉漉的外衣搭在椅子上,一摸,程放給她的那團紙,就是藏在鄭教授蠟像頭部的東西,不見了。
被言焓拿走了。
算了。程放把信封和紙團給她,不是不想給言焓,而是擔心他倆的安危,讓她出了密室再交給他。
但什么都沒逃過言焓的眼睛。
她走回辦公室,意外撞見言焓從電梯里出來。
她愣愣看著他,面容俊朗,表情寂定,衣服換過了,看不到肩上的傷,只有露出的右手上綁著綳帶。
她直勾勾看著他,竟覺恍如隔世。
「看什么?」他說,「水把腦子泡壞了?」
「……隊長你還好吧?」
他「嗯」一聲,往前走,突然問,「我下水之後,你干了什么?」
「我……手滑,掉進水里了。」
「是嗎?」
「是。」
「甄暖。」
「嗯?」
「為我,不值得。」他說,側臉寂寞得像黑夜。
……
言焓走去解剖室,甄暖跟著進去,就見台子上幾塊黑漆漆的東西,鞣屍。
碎了的鞣屍。
言焓一句話沒說,戴上一層薄手套,過去把堆放在一起的人體塊拼湊起來。
甄暖立在一旁,沒有幫他。她不敢碰他的「人」,也不想打擾他和「她」。在密室里,她隔三差五地恨他和夏時,可如今看到這幅情景,她一點兒恨意都沒有了。
一個人如果活著,她的愛人跋山涉水穿越十年的時間去尋找她,這條路孤獨凄苦,但他心里有再相見的信念;
可一個人如果死了,她的愛人獨自一人尋找真凶,只為讓她安息;尋找她的骸骨,只為給她全屍;這條路,漫漫十年,他是怎么走下來的?
她死了,他真的在用一生的時間銘記她。
「她」萎縮得很瘦很小了,腦袋,軀干,手臂,腿桿,細得像柴火。
室內只有解剖台上開了燈。
言焓低著頭,碎發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露出消瘦的下巴。
他的牙齒緊咬著嘴唇,嘴巴抿成一條細線。
他輕輕捧了捧「她」的臉,又摸摸「她」頭,手掌來回動了動,像憐愛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手指輕輕碰一下「她」的臉,小心翼翼而又虔誠。
那張臉坑坑窪窪,不見人形。
鞣屍會完整地保存「她」死時的面貌,她曾被人扔進腐蝕性液體,當然會是這般慘狀。
他的食指緩緩從她的額頭滑到鼻尖,滑到下巴,輕微發抖。
然後,他盯著「她」的臉,就那么看著。
很久很久,忽然說:「我想單獨在這里。」
甄暖轉身離開。
解剖室里安靜無聲,言焓仍立在台子邊,捧著那個坑坑窪窪的瘦小的腦袋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把她拼好。
他握住「她」的手,穿過「她」的手指,十指交疊。
他俯下.身子,拿臉去蹭蹭「她」的臉頰,又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嘴唇輕碰「她」的嘴唇,像動物的本能,不能言語只能愛撫。
可……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她」漆黑的臉,直起了身子。
這種感覺……
「她」的感覺……不對!
……
甄暖回到辦公室,發了會兒呆,夏時因曾經的甄暖變得支離破碎,她沒有記憶,就真的和她無關?
她想起那副慘狀,難怪言焓恨她。
她在桌上趴了一會兒,給沈弋發短信:
「我知道『甄暖』以前是干什么的了。tina。」
想了想,又加一句,
「我想和你談談,現在。」
很快,短信回復過來:
「你在哪兒?」
「辦公室,我可以出去找你。」
「不用,我過來。」
……
甄暖推開通往天台的門,樓頂上厚厚一層人跡未至的新雪。
靴子踩進去,咯吱咯吱響。
沈弋跟在她後邊,問:「那么怕冷,怎么跑到上邊來?」
「下邊人來人往的。」她的臉縮在圍巾里,沒回頭,「為什么不把我過去的真實身份告訴我?」
「你都不記得了,告訴你做什么?都是些不好的事。」
「你知道那些事是不好的。」她停下腳步。
「……」
「知道是不好的,為什么你現在還做不好的事?」她邁出一步,身後只有風聲,她又停下,輕輕問,「因為我嗎?」
沒人回答。雪地上的腳步聲漸近,他從她身邊走過。
「沈弋。」
他扭頭看她,眼睛映著雪地的白光,看不清情緒。
她抬起臉:「有人要殺我,你替他們做事,換我平安,是這樣嗎?」
他看她好幾秒,平靜說:「不是,你想太多了。」
甄暖啞口,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可她驀然發覺,這些年,她從來就看不清沈弋的心,也分辨不出他是真話還是謊言。
她低下頭:「你說的一個月,又是什么呢?」
沈弋不說話。
她明白了,又抬起頭,話未出口,他伸手拉開她的圍巾,盯著她脖子上的傷痕,問:「誰傷的你?」
她不能說是言焓,嗓子有點兒澀:「你知道戴青他……我之前以為他是警方安插在你身邊的卧底。可他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