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chapter100(2 / 2)

「還有程副隊長。你連他也沒放過……」

「我沒想到他會開燈!」他粗暴打斷,程放的死,沈弋的死,早讓他被自責內疚壓得喘不過氣,見她琥珀般的眼里再度蓄滿淚水,他的心涼透,「你不相信我?」

「你還值得相信嗎?」她問,「那些仇和恨,把你變得好陌生。我不認識你,從來就沒有認識你。

在密室里,你掐我,我不怪你,也不記恨你。我以為你雖然有恨,卻仍有本心。

沒想到,你看出密室里的每一個機關,你不僅放任不管,你還推動……」

「我什么要管他們?」他捏著她的後腦勺,恨道,「我憑什么要管他們?」

「因為你是警察。隊長,你是警察啊。」她哽咽,眼淚瘋了般流淌,「老白死的時候,你不會心虛嗎?即使再窮凶極惡的罪犯也有得到審判的權利,也輪不到你來處決。你這樣子和tutor有什么區別?王子軒死的時候,秦姝死的時候,聶婷婷死的時候,還有老白……」她哭得呼吸都不暢了,

「還有老白!……你知道tutor有多可惡嗎?可是隊長你竟然變得和他一樣。隊長,你和他一樣可怕。」

言焓一瞬只覺萬箭穿心,痛苦得臉狠狠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想報仇,你遭遇了不公,而惡人逍遙法外。

可這些都不能成為你漠視生命的理由!永遠不會有正當的理由。即使對方是惡人,也不能心平氣和理直氣壯地去殺人。任何個人都不能這樣做。尤其是你!你是警察,而這是規矩。」

她淚如雨下,

「隊長,別人這樣做,沒關系,我可以原諒。但你不行,因為……」

因為我愛你,我是那么的愛你。

愛到不確定你是否愛現在的我,也小心翼翼地想溫暖你哄你。

所以,看見我愛的你做著我最厭惡憎恨的事,我的心才如此疼痛,如此絕望。

她傷心欲絕,哭得說不出話來。

他欺身吻她的眼睛:「我真的做不到不恨他們,只要一想到他們當年對你做的事,阿時,我不能原諒……」

「我不是阿時!」她受不了了,失控尖叫,推開他,「我不是阿時!你也不要把你做的一切事的理由都安放在我頭上。你這種愛情,我受不起!我寧願不要,你不要再喜歡我!」

言焓臉色煞白。

往事的負擔讓他喘不過氣,可她又何嘗能自由呼吸?

她很努力了,可她真的一點兒過往也記不起來,眼睜睜看著他為了沉重的過去在密室里設計和tutor單打獨斗,看著他背負著刻骨的仇恨變成讓她陌生的而她無法百分百理解的模樣,變得那么冷像她無論如何輕哄都再也無法回暖,她著急惶恐,偏偏她什么也記不起,這種極端不平衡的壓力快讓她崩潰。

她愛他,她想理解,想靠近,想疼惜,想安慰,想陪伴,想和他在一起,可橫亘在兩人之間不對等的十年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不是十年前的言焓,他變得心機深重,腹黑冷酷;

她更不是十年前的夏時,她沒有和他相同的記憶,她很努力卻無法體會他的痛苦以及造成的行為。

僅憑一個「愛」字,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她痛得幾乎麻木,快要窒息而死,她不顧一切地發泄:

「我是她,可我永遠不可能再想起以前的事,永遠不可能。我記不得過去,努力想理解你靠近你體會你的感受,可無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對你十年的痛苦做到感同身受。」

「甄暖……」他的心如墜無底深淵,驚慌失措,下意識要慌忙拉她,又想起她說喜歡他叫她小貓,趕緊換名字,「小貓,你別這樣。」

「我不是阿時了,不是甄暖,也不是你的小貓!」

她推他,踢他,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你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也不要說你做的事是為了我。我承受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

他盯著她,眼睛濕了。

「我不是以前的阿時了,我不會記起和你有關的一切。我好恨我自己,我希望我不是以前的我,不是那個把你害成了現在這幅樣子的女人。你明明那么好,明明那么好的……

我不是以前的我,沈弋也就不會死。

你走,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再也不要來。」

「你……」言焓眼眶紅了,顫聲,「你……要和我分手?」

她全身都在都,終究道:「……是。」

「不可能!」他眼里劃過一絲蝕骨的痛,上去抱她,「我不同意。」

「我要和你分手!」她拼命踢打,推他。

他抱緊她不肯放手,言語思緒全亂:「小貓,你不要這樣;阿時……」

她掙扎,揚手一耳光甩在他臉上。

激動之下,憤怒和怨恨沖昏了頭,她哭喊:

「我不再是你的阿時了!沒有了記憶,過去的阿時,你的阿時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的我,如果早知道你會為了報仇變成這幅樣子,早知道現在會這么痛苦,我寧願一開始就不要見到你!」

言焓偏著頭,臉頰煞白。

良久,他緩緩回頭,眼眶通紅,滿了淚水:

「小貓,你說過,你喜歡我,想一輩子和我在一起。」他的眼淚砸下來,一字一句,顫聲,「這是你親口說的。」

她淚水彌漫,心痛已麻木:「我也不再是小貓,也不是你的小貓了。小貓喜歡的是隊長,那個很好很好的隊長,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隊長。」

他痛如挫骨揚灰,握她的肩膀,仍不肯松:「我們今天就離開這里,我帶你離開這里。一切都會好起來,回深城……」

「我不要!我以後一個人,我不想再和你一起。」她奮力推他,再度失控,「你不要碰我,你走!

我不是夏時,不是甄暖,也不是小貓,我誰也不是,你不要再來找我。你把沈弋賠給我,你把他賠給我!」

「好。」他眼眶里水光滾滾,下頜咬得僵硬。

他死死摟著她。她掙扎,哭得全身都汗濕了,臉頰蒼白,布滿淚痕。

醫生護士聽了聲音進來,拉扯言焓:「病人身體不好,需要冷靜,你先出去。」

但言焓失了心一般,把甄暖緊緊摟在懷里不放手,她抓著他踢打哭鬧,情緒激動,外人看著卻又像是不願讓他走。

他亦情緒失控,把她揉在懷里,不顧眾人在,一字一句:「小貓,我愛……」

醫生一劑鎮定劑刺進甄暖的手臂。她瞬間安靜下來,緩緩閉上眼睛,軟在言焓懷里昏睡過去。

而言焓也驟然靜了,認出她是夏時後,他控制不住占有了她,她性格柔軟,又愛他,所以不怪他;甚至連他掐她的事都不用解釋。在一起後,她總是柔順地跟在他身邊,在他疲憊的時候給他擁抱,認真著說「隊長最厲害啊」給他鼓勵,甚至用身體給他安慰。

就連表達不希望隊長卷入仇恨中時,也是小心翼翼,說完便撲到他懷里給擁抱怕他不開心;唯獨在沈弋有難時,她稍稍強烈地表達不希望沈弋死的想法。

除開別的原因不說,沈弋死了,她的歉疚不是恰恰會影響她與言焓的相處。她不願啊。

言焓想,她是真的愛他。

而他,仿佛和她一起是理所當然。他甚至從未和她說過一句:我愛你。

所以,上天收回了這個機會。

……

醫生給昏迷的甄暖做檢查,言焓出了病房,頹廢地靠在牆壁上,肩膀顫抖。

她還年輕,又善良,他卻老了。……老得再也經不起折騰。再一次失去,會要了他的命。

可偏偏他從未像此刻清醒。

他尋了10年,終於把她找回來,而她已面目全非。唯獨那執拗的性子和阿時一模一樣,偏偏這十年,他變成了阿時也會抵觸的樣子。

他的過去,永遠回不來了。

言焓獨自站在走廊里,拿手蒙住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