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煙雲 163 賴著不走(2 / 2)

「先生請說。」如瑾已經持筆等待。

凌慎之定了定神,開始緩慢說出葯材的名字和用量。他一邊說,如瑾一邊寫,端端正正的小楷落在白紙上,散出淡淡墨香。凌慎之念完了方子,拿過紙來從頭核對了一遍,頷首道:「一個不錯,多謝。」

「先生說反了,是我該多謝你,帶著傷還給我家祖母看病。」如瑾赧然一笑。

凌慎之捏著葯方,又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無法相信這字出自女子之手,鋒銳之處甚多,倒有些像男子的筆跡了。就算是男子,尋常也寫不出這樣的字來。」

「是么。我已經盡力收斂鋒芒,原來還是不夠圓潤柔和么?」如瑾不由也仔細端詳起自己的字跡。橫平豎直,她已經盡量往端正了寫,將從前那些鋒利處都改了。字由心生,前世的孤傲冷冽她希望能夠盡數拋棄,包括這字也一樣。她曾經為了寫花箋臨摹過凌慎之的字,那種平和的灑脫飄逸才是她向往的。

凌慎之卻道:「你的鋒芒正是與眾不同的過人處,何必要委屈自己改過。」

「是為了好過一些,鋒芒太過總是不能為人所容,自己處境好壞暫且不說,連累親人總是不好。」

如瑾含笑說著,凌慎之心有觸動,想起她那夜持刀和父親對峙的事來,不由朝她的脖子上看了一眼。那里已經沒有傷痕,光潤如初,就像她此時的笑容一樣,不知情的,看不出內里的辛苦。

總盯著閨閣小姐的脖子看很是失禮,凌慎之移開了目光,將葯方拿了,說道:「我去找人抓葯,你若有事雖是來找我。」

如瑾鄭重謝過他,又叮囑他好好養傷莫要累著,這才目送他出屋遠去。

京都里還沒有恢復日常秩序,劉府的下人們抓葯抓了許久,下午才湊齊方子,將葯熬好了送進來。除了藍老太太,劉家女眷們也都多少受了驚嚇,都讓凌慎之開了不同的安神方子來用。一時屋子里葯香彌漫,大半人都喝了濃濃一碗葯湯。

藍老太太喝葯後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劉家這兩日就要全搬到李氏陪嫁院子中去,如瑾就准備帶著祖母回自己家。然而早早用過了晚飯之後,將要離開的時候,街上突然開始來回跑騎兵,傳令讓所有人家都關門閉戶,不許再出門,違令者無論官宦平民皆按亂黨治罪,就地斬首。

此時距離新定的宵禁時辰還有許久,太陽還沒有落山,如瑾一行被困在破敗的劉府里出不去門,不知外頭發生了何事,難免惴惴。

大燕自開國以來,京城並沒有興過大的刀兵之事,偶爾有過兩三次血腥都很快被鎮壓了下去,而自從本朝皇帝登基後,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里京城都是太平祥和,夜夜笙歌,這突如其來的混亂讓所有人都驚慌不安。

崔吉依舊帶了二十余人隨行於如瑾,此時就守在女眷們所在的小院周圍,還算給了劉家人一點安慰。此時劉府大門已破,宅院被火燒了十之**,若是再經一場前夜的事,恐怕是誰也撐不住了。

入夜之後,街面上遠遠傳來馬蹄鏗鏘,來回不知過了幾撥,又有一隊隊的兵卒持著雪亮長槍軍威嚴整的走過,似乎是在調兵。劉衡海帶傷在大門附近暗中躲藏,觀察了外頭許久,終於確定是城外的京畿戍衛軍隊開進來了。

出動左右兩大京營平亂已經是不尋常的事情,亂民鎮壓下去不久,眼看著快要恢復太平了,京外的軍隊卻又進城,到底發生了什么?劉衡海雖然不在朝中掌權,但到底是軍伍出身的,對於軍隊調動有著相當高的敏感,預感到朝堂怕是要變天。

他不由暗自慶幸那夜聽了如瑾的話,將鄭運之事壓下去沒有聲張,不然劉家一旦牽扯到此次天帝教徒的事情中,恐怕是不能善終的。要知道,任何牽扯朝堂勢力更迭的事情,都預示著腥風血雨。

劉衡海讓人緊緊關了已經破爛不堪的大門,嚴令家中任何人都不准出去,只道朝廷解禁為止。回到內院里,太太李氏找到他單獨說話。

「潘家姑娘只在咱們家中不肯離開,她母親的屍首都送回她家里了,她總在咱們這里該如何是好?又不能強行將她趕出去,這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頭若是出了什么事,咱們那里擔得起。」

潘夫人不管是因為什么而死,總歸是在劉府亡故的,劉家對潘芩也不好用強,她不願意走,強行派人送她回家也不妥當,未免太不近情理。

劉衡海皺眉:「她想怎樣?」

「她……」李氏嘆口氣,「看她那一絲,恐怕是想嫁給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