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煙雲 264 御前死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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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六娘用了很大的力氣,緊緊攥著如瑾手腕,如瑾掙了兩下,沒掙脫。長平王那邊一說放開,如瑾感覺到被攥得更緊了。

「王妃,請您放手,有什么事關起門來說話。」她提醒張六娘,不遠處還站著內侍丫鬟們,莫在人前失禮。

但張六娘只是朝下人們看來一眼,依然沒有放手,渾然不懼似的,一點兒不像她的做派。那邊長平王已經大步走了回來,盯著張六娘攥人的手,「松開。」

「您心疼嗎,王爺?」張六娘揚起臉,幽怨地沖他笑,「我不過是拉了她一下,您就不高興,可我呢,我被關在那個小院子里許多天,您有來看過一眼嗎。王爺,同樣是你的女人,為什么差別這么大,為什么?」

長平王見她沒有主動放手的意思,就像她攥著如瑾的手腕一樣,也捏住了她的手腕。可是他的力氣卻要大得多了,張六娘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松開了五指。如瑾脫出手站開幾步,長平王才將手放開。

張六娘疼得直吸氣,不住揉著被捏的腕子,「王爺!」

長平王說道:「同樣是女人,自然有差別,不然,被攆的是窈娘幾個,怎么不是你?」

「王爺果然是在記恨上次的事。」

「你值得本王記恨么?」長平王冷冷睨她一眼,示意如瑾一起離開。

如瑾不想跟張六娘在人前沖突,朝丫鬟招招手,帶了人走向自己的院子。長平王跟上去,張六娘卻沒長記性似的,又去拉他的衣袖,然而卻被他輕松躲開了。

「王爺您別走,您把話說清楚,為什么,為什么您一直看不起我?」她的語速不快,依然有自幼受到良好教養而養成的習慣,吐字清楚,不疾不徐,只是因為激動而帶了一點急切的意味。

「本王只是看不起心思齷齪卻又裝腔作勢的人,質問別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長平王扔下一句話走了。

張六娘孤身站在原地,身子微微發抖,「王爺,難道她不是嗎?她在娘家時候做過什么您知道嗎!我再如何,雙手可是干干凈凈的。」她提高了聲音,沒有顧忌周圍的下人。

長平王只是示意花盞一眾跟上,並沒有搭理她。

走在前頭的如瑾隱約聽見張六娘的喊聲,腳步頓了一頓,才繼續往前走。

回到辰薇院,長平王很快跟了進來,說今晚要在這里安寢。丫鬟們去收拾,如瑾和他對坐燈下,說道:「王妃的話,有一點道理。她雙手干不干凈我不知道,我的手並不是干凈的。」

長平王將胳膊放在桌上,攤開了自己的手,紋理分明的掌心有薄薄的繭子,在燈下反著光。他朝如瑾微微的笑:「你看我的手呢,干凈么?殺過人,害過人,比你呢?」

如瑾沉默一會,說,「我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長平王將手收了回去,說,「手干不干凈,和心干不干凈是兩回事。」

「莫非王爺覺得我的心干凈?」

「你自認呢?」

如瑾沒說話。長平王又問:「那你覺得我如何?」

如瑾更不知道。他對她很好,可是對一個人的好,就能成為衡量人品的度尺么?比如他會背地禍害永安王,那不露聲色又陰損的招數,是心眼兒干凈的人能想出來的么。

長平王溫和看著她,等了一會,見她不回答,就笑了笑。他將她的手拿過去,握在自己掌心里。屋里丫鬟看見這樣子,利利索索收拾完床鋪,添好茶湯,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只留了二人在內。

長平王問說:「你難道,厭惡自己么?」

厭惡?

一瞬間這兩個字擊中了如瑾。

她……厭惡她自己?

她可不就是厭惡自己!

沒想到,是長平王點醒了她。她認真的看了他一會,他的眼睛里映著燭光,卻又不是燭光,澄澈的寶石一樣。她低了頭,輕聲說:「是,我討厭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自她重生以來,遵循本心的時候很少,更多的,是用她曾經厭惡的方式去對待那些人。與人相交貴在知心,不適意的,寧願不理。做事也是,不喜歡的,從來不做。那是她的前生。她憎惡最後的血腥,卻也向往之前的隨心所欲。

但是……

她很快又說:「有得必有失,我不會改變,還會一直這樣下去。」向不喜歡的人微笑,為了安全,耍些心機,用些手段——這是她這樣出身的人不得不做的事。

長平王摩挲著她的手,薄繭蹭在她細致的皮膚上,有些許的粗糲感。她抽了兩下,沒有抽回來,有些不自在。長平王笑說:「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方式對待呢?不要把這些事看做迫不得已,而是接受它,知道這是活在世上避免不了的。」

避免不了的,所以坦然接受,輕松對待么?如瑾細細體會他的話。

他又問:「你有想做的事嗎,想實現的願望?」

「我想家人平安,身邊一切在意的人都平安。」她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只有這個?」

難道這不是生命中最大且最難的追求么?

長平王道:「家人平安,只是一生中最基本的事情。當然,對於你我這樣的人來說,想平安很不容易,需要付出很大很大的努力。可是,如果這一點實現了,你沒有其他想做的事了嗎?」

其他想做的事?

如瑾微愣。她從沒想過這樣的事,這憑空得來的生命,似真似幻,她從躺在病床上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生命中最大的企願就是不要重蹈覆轍,一家平安。

除了這個,她真的還沒有想過別的。在確定平安之前,她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別的可想。

可是長平王卻告訴她說:「從我懂事開始,我便知道平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爭取平安的努力也不會有盡頭,生命不結束,就不可能高枕無憂。等到老了死了,躺在棺柩里,墓門一封,那才是徹底安靜了——可卻也說不定會面臨被挖墳掘墓的危險。所以什么是平安呢?」

什么是平安……

是的,這近兩年的生活中,她避開了舊的危險,又會面臨新的,一件事的結果改變了,會影響到其他事,出現新的危機。她沒有高枕無憂的時候,他說得對,以後大概也不會有,直到生命結束。閉上眼睛失去生機的剎那,什么憂愁煩惱也都沒了。

長平王接著說:「這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平安。你看,宮廷里會有疫病,毒葯,池塘,高樓,白綾,以及許許多多可以讓人悄無聲息死去的東西。出了宮,你去南街平民白丁的地方看一看,走在街上會被馬車撞死,下河摸魚會被洪水淹死,做個買賣,會被地痞胥吏勒索侵占,所以,有平安嗎?」

「可是,反過來想,住在宮里,享受的是世人的仰視,便是一個最低等的宮女內侍,走出皇城也不會隨意被人欺負,那些地位尊貴的,自然又是錦衣玉食,仆婢成群。外頭的百姓呢,意外喪命、被人欺辱畢竟不是人人如此,更多還有家庭和美。所以,端看你怎么看待了。你在什么位置,就會有什么樣的煩惱,而決定你過什么生活的,卻不是那些煩惱,而是你自己。」

如瑾聽住了,一時忘記雙手被他握住的尷尬。他的手掌溫厚有力,在這天氣轉涼的秋夜,莫名給人安定。

——決定你過什么生活的,是你自己。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頭一次,有人如此認真的說出來,給她聽到。所以,比自己想出的,更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