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意外之人(2 / 2)

秦氏雖然不大明白藍府出來的吳竹春怎么成了長平王慣用的人,但見女兒艱難吩咐叮囑,也不忍駁她,忙一邊答應著一邊扶如瑾躺下,「快歇著,先生剛告訴你不能多說話,偏偏你不聽。累不累?」

如瑾還真得累了,見安排得差不多了,於是順從躺下閉了眼睛。

從此凌慎之就在王府住了下來,每日進內院來給如瑾行針止痛。宋醫婆幾個斟酌出的解毒方子也和他去商量,一日日給如瑾添加拔毒的葯量。秦氏帶著孫媽媽和飛雲主理如瑾一應吃食,恨不得住在廚房里盯著人做飯燒菜,加了一萬倍的小心。胡嬤嬤接手府中日常瑣事,祝氏則帶人專心查找下毒之人。

如瑾一天有半天都是睡在床上的,因為拔毒的葯物對身體有損,她總覺得精神不濟。然而外頭永安王的事情還沒落定,各司在緊鑼密鼓查辦當夜被抓的幾位高官,審案進展時快時慢,長平王遠在遼鎮指示不及,大半決斷都落在了京城幾位僚屬身上。他們偶爾會來稟報進展,如瑾也要打起精神聽著,適當提一點建議。

淮南的反軍已然攻下八座較大的城池,一路往南挺進。淮江天險增加了江北朝廷軍隊渡江的難度,半個月過去都未見一隊渡江,反軍的總兵甚至自立為王,大有在南方建立小朝廷的趨勢。

而遼鎮那邊,長平王率領的平亂軍推進緩慢,許久時間打下的地域不及遼鎮十分之一。京畿周邊衛所逐漸調兵過去增援,糧草又跟不上,拖拖拉拉直教人發急。京中人心惶惶,茶樓會館里議論國事的人越來越多,稍微有點本事的都在往京外轉移財產,生怕哪日朝廷崩壞,京中要大亂。

眼看過了立冬,天氣越發冷了,輜重司發給遼鎮平亂軍的冬衣卻在運送途中不慎失火,一把燒了干凈。押送的將官帶兵畏罪潛逃,消息傳回京里,滿朝上下齊齊發怒,將這些兵將的家眷全都送進大牢,定了斬首的日子。

十月中,西北邊疆告急,魏地韃靼鐵騎叩關,常年向大燕納貢的兩個部落突然翻臉,聯手突進燕北地界,一路燒殺搶掠,軍報傳進京中的時候,已經有數個村落被屠戮一空。

疆域之內戰火頻燃,危急存亡之秋,一群大小官吏在朝上爭論得面紅耳赤,三天過去都拿不出一個妥當的章程。爭論的過程被密報入王府,如瑾一目十行掃過厚厚的記錄簿,不斷冷笑。

一群自私自利之徒!

這個時候還在搞黨爭,扯皮不休,只想消耗敵方派系的力量,自己坐享其成撈功勞。天下哪有這兒便宜的事?偏偏幾派人抱得都是這種態度,今日你我聯合擠兌那一方,明日我和他聯合打壓你,合縱連橫不亦樂乎,不過一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擔的老匹夫,卻搞得滿朝上下烏煙瘴氣,宛如戰國。

也有一心念著國家百姓之人,站出來主張齊心平亂,但奈何這等人平日就勢微,此時更是人微言輕,不被當成黨爭的犧牲品就不錯了。

「近日你心浮氣躁,於解毒有妨礙。」這日進來的問診的凌慎之適當提醒。

如瑾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滿地凋落的花瓣在微風里瑟瑟,看著越發令人心情抑郁。剛剛入冬,她已經穿了厚厚的錦裘,一張消瘦小臉被潔白風毛裹著,眉宇間盡是憔悴之色。

唇邊和額角都生了紅痘,是心急上火的緣故。凌慎之說:「你不愛惜自己,也不管腹中孩兒了么?調整好心情才能早日拔清毒物,調理了許久卻不見好,這樣下去情況堪憂。」

如瑾深深嘆口氣,將目光從遙遠的天邊收回。「先生該知道外面的情況,我便是想寬心,又如何能夠。」

腹中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她比誰都著急,可越急,越是不利於解毒,偏生外面還局勢動盪。

凌慎之眸中有隱痛,目光掃過如瑾越來越高的腹部,知道任何勸解都很無力。外面境況如此,連他都深感不安,何況是身在皇家的如瑾。

「你……」

剛說了一個字,緊閉的院門卻突然被人推開,關亥領著一個內侍未經通報就闖了進來。凌慎之眉頭微皺,難道又有什么急事要來擾亂病人心境么?

懶懶躺在貴妃椅上的如瑾卻猛然站了起來,眼睛驟亮。不但沒有責怪內侍們的魯莽,反而不管不顧地迎頭走了上去。

「小心!」凌慎之連忙追上去相扶,生怕如瑾一個不慎傷了身子。

可卻有人與他同時出聲,說的是一樣的話。

「小心。」

凌慎之愕然看著如瑾撲到一個內侍懷里,緊緊抱了那人的脖子。

院子里做事的仆婦們迅速無聲退了出去,關亥最後離開,反手關了院門。秦氏端著一盅熱湯從後頭廚房走過來,一抬眼,手里湯碗頓時掉在地上,嘩啦摔得粉碎。

「王……爺?」秦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瑾已經哭得滿臉是淚。

「讓你受苦了。」身穿內侍服飾的長平王朝秦氏點了點頭,而後伸手將如瑾環住,輕輕摟著。

凌慎之無聲看著他,他也看著凌慎之,良久,緩緩道:「多謝。」

「分內之事。」凌慎之的聲音有些冷。

長平王不再多言,輕輕將如瑾的頭從自己胸前扳起來,疼惜道:「別哭了,貓兒臉似的,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