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塵緣難斷(2 / 2)

「打開!你干什么,讓我出去!」女子上前用力拍打。

照幻下了台階,近前幾步,「這位師傅怎么稱呼?叫你忘塵,還是藍小姐?」

這女子正是被送到覺遠庵修行的藍如琳。被點了名姓,她倏然回頭,「你認識我?!」繼而又恍然,「是藍如瑾說的?你和他什么關系?她不去覺遠庵卻跑到你這里待了半天……」她上下打量照幻,「看你這樣子,不會是……呵,她的王爺久不在家,她耐不住空閨寂寞了吧?」

小佛堂里微弱的燭光透出窗外,和著星光,將照幻杏色僧衣鍍上一層淺暈,也微微照亮他俊秀眉眼。

「還是叫你藍小姐好了,俗心難棄,你還當不起法號。」被當面指責不堪之事,照幻也不生氣,聲音依舊溫和,「藍小姐要去哪里?追上王府的車駕回京么?覺遠庵規矩森嚴,你這一去,這輩子便再也別想見天日了。是誰幫你跑出來的,張氏?」

藍如琳警惕地盯著他,「不用你管!」

照幻笑笑:「我也犯不著管你。菩薩度人還要看緣法,何況我只披了一身僧衣。你且站著,須臾自有人來帶你回去。」

藍如琳一驚,「那老和尚去覺遠庵報信?」說著又拼命去推門,可是怎么也推不開,急得尖聲喊叫,「放我出去!誰要你們多管閑事!你們兩個和尚,把姑子關在自家院子里算是什么道理!」

門打不開,照幻也不理她,她就去撕扯照幻,左扯右扯不能得手,正鬧著,寺門突然開了。

老和尚帶著幾個覺遠庵的姑子站在門口。執法老尼沉著臉,兩旁是隨侍的徒弟師侄,個個帶著兒臂粗的烏木棍子。

「忘塵,你私自逃出庵堂,又叨擾兩位師傅清修,該當何罪!」

藍如琳見到她們先是發抖,定了定神,繼而突然撒起潑來:「用你管?有本事你當場打死我!想抓我回去,就抬著我的屍體回,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絕對不會再踏進那鬼地方半步!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整日把菩薩掛在嘴邊,打起人來眼睛可都不眨,我再不出來,就被你們打死餓死了!藍如瑾給了你們多少銀子,哄你們百般折磨我?我做鬼也不放過她,不放過你們!」

說著,直愣愣就往一旁廂房的石牆上撞。

幾個尼姑和照幻兩僧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瞅著她要自殘,沒人上去阻攔。

照幻還跟執法老尼說:「污血臟了弊處,請貴庵負責善後,貧僧需要百兩銀子清洗牆壁地面,重新粉刷。」

老尼愣了一下,齒縫里擠了一個「好」。

藍如琳一頭磕在石牆上,撞得不輕,人有些暈眩。但血是沒出的,到底是自己的頭,一時沒舍得用全力。

耳邊聽見兩人對話,她一口氣憋在喉嚨,劇烈咳嗽起來,「你……你的血才是污血!百兩銀子,虧你說……說的出口!」

照幻微笑著瞥她,「這次撞得太輕,藍小姐要不要繼續?」

覺遠庵的執法老尼重重咳嗽一聲,揮手示意徒弟們上前拿人,並朝照幻兩人躬身:「貧尼管教弟子無方,讓師傅們見笑。」

「不要緊。」照幻還禮,「忘塵能逃出貴處必然有人相助,師太回去細查即可。」

「貧尼知道。給兩位師傅添了麻煩,改日貧尼帶她們在佛前懺悔,遙向二位告罪。」

「好說,好說。」

照幻笑著目送尼姑們遠去,關了院門,和老和尚各自安寢去了。

藍如琳這一夜卻沒能合眼。被強行架回覺遠庵之後,執法老尼將她結結實實打了三十棍子,並叫全庵堂的弟子挑燈觀刑。藍如琳嘴巴被堵著,叫喚不出,只挨了十幾下就暈了過去,最後是被人抬回屋里去的。

老尼動刑之後,並沒叫弟子們散去,而是點了一人出來,「忘緣,你可知罪?」

一個低眉順目的女尼出列,端正行禮,「弟子每日三省,時時檢討,但畢竟入門時日尚淺,有疏漏之處,請師伯不吝指教,弟子定當改正。」

她戴著女尼們慣常的圓頂布帽,一身緇衣干凈齊整,帽子下頭也沒有掩蓋的青絲,乃是真正剃了度的姑子了。這庵堂里有一部分帶發修行的女子,如藍如琳那般的,唯有德行出眾一心潛修,才有資格拜師去發。她是其中的佼佼者,進庵兩月就拜了師傅,研習佛法的進度也常被師傅師叔伯們誇贊。

但執法老尼是唯一一個從不誇贊她的長者,這時候,神色更加嚴厲,當即命她跪下,「今日長平王府藍側妃派人前來上香,是你一力要伺候在前,所為何故?忘塵老實許久,今日卻突然逃了出去,你對她說了什么?」

忘緣恭順跪倒在地,「師伯,弟子並未對忘塵說過什么,今日都不曾與她見過面。至於要伺候長平王府的人上香,也並非如師伯所想,是弟子塵緣難斷。恰恰相反,弟子正是斬斷昔日一切,才能心靜如常面對舊人。今日主動前去,也是為了自檢修行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