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續)(2 / 2)

朝野 李新軍 4268 字 2022-09-13

「劉姨!您回啦!我爸呢?他現在哪?哦!哦……。」

代政放下電話,含著淚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看著桌上的台燈。

母親見代政臉上有淚水:「哭什么?孩子似的,晚一天,就晚一天吧,反正要回的。嗯――!代軍也還沒回,要是他也回來,也好吃個團圓飯羅!」

代政打著哭腔:「媽,您不要說這些了好不好?爸!肯定不能回了!哥也不定出了什么事,我們這個家會不得了啊――!」

母親笑了:「你亂講,他們就怎么不能回來?代軍他咋啦?」

代政:「媽!爸爸真的不能回了!至於哥――,唉!說不准啊!很可能爸和他是同一件事,嗨,您就別問了。」

母親有些害怕了:「到底出了出什么事唷?」

代政:「您不懂,您什么也不懂,您什么也不要問。今後不管誰問您,您什么也不知道,本來您就什么也不知道,好嗎?媽――!」代政哇的一聲哭了!哭聲凄涼!

母親木木地站著發楞,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嘴里只叨叨:「飯菜都做好了,又不回來,老頭子干什么去了呢?這個月買菜的線,還沒有給我呢!」

代政伏在桌子上哭,聽得母親如是說,順手從口袋里抓一把錢給母親。

老太太也不管兒子還在哭,抓著錢,只顧舔口水點著數,往自己房里走:「不曉得這有什么好哭的,過幾天回來不是一樣,他又不會死在外面。」

代政凄慘的哭聲,驚醒了妹妹代芸,她揉了揉眼睛,一看飯菜還擺著,自言自語地:「爸咋還沒回來呀?」

母親在房里接過話:「你政哥說,他不會回來了!」

代芸睜大眼睛叫道:「什么――?爸他不會回來了?」把毛毯往邊上一掀,站起來,沖到代政房門前,兩手扳著門框,身子向前傾著,喊了聲:「哥――!你怎么啦?」

代政看著天真的妹妹,哭得更厲害了。

代芸:「到底怎么啦?哥――!」妹走過去,坐在代政身邊,雙手抓住他的肩膀,著急地邊推邊問:「哥――!怎么啦!怎么啦?快說哇,你――!」

代政把妹妹的手從肩上輕輕拿下來,放在自己大腿上握著,慢慢說道:「爸爸出事了!」

代芸把手從代政手中抽了回來,驚叫道:「什么,你說什么――!爸爸他出事了?是飛機失事啦?」

代政搖了搖頭:「不是!他,犯事了!」

代芸:「被抓啦?」

代政點點頭。

代芸站了起來,神情古怪地:「不信,我不信。」

代政瞥了她一眼,溫和地:「你坐下,哥給你說。」

代芸順從地靠著代政坐了過來。

母親點完錢,也走了出來,靠著門站著,聽代政說。

代政看著母親和妹妹,一字一頓地:「爸他真的出事了。我剛才打電話給劉姨,市計委劉姨是和他一塊兒出國的,劉姨回家了。她告訴我,爸被市公安局和市紀委的人,從機場帶走了,就在今晚下飛機的時候。劉姨親眼看到的,還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代芸放聲哭道:「爸爸―爸爸呀!」哭進自己的房間去了。

母親急道:「這怎么得了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到我的老屋里去!」跌跌撞撞,不料絆在茶幾腳上,「撲通」一聲,重重地、踏踏實實的摔了下去,趴在地下沒吭聲。

代政聽到響聲,趕緊從屋里跑了出來,見母親爬在地下不動,臉平貼到地面,鼻子里、嘴角邊淌著血。他立即蹲下去,抱著母親大聲喊:「媽,媽!您怎么啦!你醒醒啊!」把面條似的母親,從地下抱起,平放在沙發上。

代芸從房里跑了出來,一見滿臉是血的母親,驚叫一聲回到自己房中,把門一關,再也沒有聽到聲音了。

代政也顧不了妹妹,急忙撥「120」急救電話。

「喂!市急救中心嗎?我是市政府領導住宅樓403房,這里有位急症病人,請你們馬上來台救護車。」

代政放下電話,搓條熱毛巾,給不省人事的母親抹干凈臉,又將母親頭部抱著放在自己腿上,等急救車到來。

門鈴響了。

代政放下母親,開門把醫務人員迎了進來。幾名醫務人員二話沒說,抬著老太婆就走。代政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急忙帶關門,跟了出去。

540楚雲市人民醫院住院部

代政坐在母親病床邊。

醫生對他說:「你太沒經驗了,她摔倒後,不要馬上把她扶起來,也不能挪動,一定要讓她靜靜地躺在地上,十幾分鍾以後才能動。命,總算是保住了。但臚內血管膨脹,破損面積擴大,神經系統基本報廢,所以,即使是治好了,也成了植物人。」說完,走出病房。

代政傻眼了,他默默地看著母親,痛苦的淚水不停的流淌著。

夜很深了,住院部除了工作室外都已熄燈就寢。淡淡的月光從窗外透進病房,代政淚眼朦朧地看著母親蒼白的臉。起風了,初冬時節,涼嗖嗖的夜風,從單層窗戶縫隙往里擠,發出尖尖的叫聲。代政打了個寒噤,將自己的西裝在胸前疊上,兩手壓著。走近母親的床邊,將被子輕輕壓好,室內、樓外靜靜的,他似乎看見―

那個干癟的老頭兒,他的父親也坐在病床邊,呆呆地看著他……。

代政通宵守候在母親身邊。

541楚市老干部活動中心護春樓(閃回)

朝旭回請代宇庭、代政父子。

代政舉著杯對朝旭:「朝叔叔!我承認,這個項目對我是有吸引力,但我清楚:(1)我現有的公司不具備這方面的競爭能力;(2)我做事,絕對不需要任何人的牌子,特別是我父親的牌子;(3)我佩服您的敬業精神,您也不要因為一些復雜的關系,干擾了您的決心。我決定放棄,包括附屬工程。朝叔叔,我雖是您的晚輩,但我很願意認您做我的朋友,當我的老師。」

朝旭高興地:「好角色!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正直、果敢、深明大義。我非常高興有你這樣的朋友,至於要我做你的老師――,我們互相學習吧!來!為我年輕的朋友干杯!」

代宇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倆。

542楚雲市政府領導住宅樓代宇庭家

代宇庭:「你蠻有本事嘛!不打我的牌子,一口拒絕。好吧!翅膀硬了,自己闖吧!以後你再也不要找我。」

代政:「爸!您也不要生氣!我完全是為了您好,作為人子,我認為,自立是最大的孝。別說是給您造成什么影響,您把我養到這么大了,還要靠您生活,您感到光榮嗎?」

代宇庭:「你是我的兒子我就要管,除非你不承認,我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們?」

代政:「爸!天下父母心,我懂!誰敢不承認自己的父母,

沒有父親就沒有我,這是無可改變的客觀事實。再偉大的人物,也不可以顛倒人倫,您是我的父親,我就必須尊重您,孝順您,盡到做兒子的責任;父子關系不可改變,但做人的准則,並非一定要一致,人格是**的。這與不孝順,不承認是兩回事。「

代宇庭無言以對。

代政:「我們必須清醒處世,清白做人。您處在這樣的地位,尤其應該該如此。」

代宇庭:「我不要你來教訓。」

543楚雲市人民醫院住院部

晨曦透進病房,俯在病床邊的代政,慢慢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看著母親安然的躺著,發出輕微的鼾聲,吊針一滴一滴,輸進她毫無知覺的軀體。代政起身,從病床下拿出洗臉盆,到熱水房打了一盆水,給母親擦臉,然後到醫院住院科辦了手續,交了費。顧不上吃早點,趕回家中。

544楚雲市政府領導住宅樓代宇庭家

代政推開家門一看,「啊」了一聲,直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暈了過去。他靠在門邊看到整個客廳一片狼籍。

幾個房間的門都被打開,箱子、櫃子抽屜全被翻了個底朝天。飯桌被掀翻,茶幾歪倒在一邊,飯菜、瓷碗碎片,杯盤等,灑滿一地,貴重的金魚缸砸掉了一個角,水漫出淌遍大廳,幾條金魚已經斷了氣,還有幾條掙扎著在翹尾巴。那個薄如紙,輕如紗的景德鎮大瓷瓶,也被跌在地板上打得粉碎。

代政痛苦地靠著門哭―

(畫外音)「這哪還象個家唷!抄家了,不好!代芸也一定出事了!」

代政突然心里一怔,全身發顫,他顧不得腳下的瓦礫碎片、湯湯水水,向代芸房間沖過去,嘴里邊喊:「代芸,代芸,代……」

代芸的門半開著,他急忙推開門。

代芸正坐在床上塗口紅,還拿著鏡子照來照去,臉上也塗了個亂七八糟,右手腕不知在什么地方劃破了,還流著血,代政到來,她視而不見。

代政哭道:「怎么得了啊!」他走過去抱著妹妹,又哭又喊:「代芸!妹妹呀!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我是你哥呀!」他哭著、搖喊著。

代芸傻乎乎地看著代政笑,把口紅擠到代政流淚的臉上,笑道:「好看,嘿嘿,好看,嘿……。」

545抄家(閃回)

「開門開門!」

代芸正在家中哭泣,聽到叫門聲,她邊哭,邊把門打開。

「我們是檢察院的,這是搜查證!」一身著制服的干警,向代芸出示搜查證後,開始搜查,翻箱倒櫃。

代芸嚇得瑟嗦一團。

干警搜查完離去後。

代芸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鬧,並亂扔亂砸東西。

546楚雲市紫英賓館418房

紫英賓館客房418房門前,一公安人員,腰間別著手槍,背靠在走廊的窗台邊,眼睛盯著房間內。

代宇庭監視居住在這個套間里屋,除規定他不准關門外,他還可以到客廳走動。但他很少出來,一直坐在卧室里的沙發上打蔫。稀疏的頭發,也沒梳理,腦袋象個沾了幾根稻草的蛋殼凸現,眼睛干燥,眼皮有些浮腫,眼糞巴巴。茶幾上的飯菜動了一點,仍放在那兒。

市紀委兩名干部,在外間房里整理材料,一干部拿起手中的稿紙,望代的房間看了一眼,喊道:「代宇庭!」

代宇庭:「有!哦!到!」立即從沙發上「嗵!」地站起來。

紀委干部:「你過來一下!」

代宇庭:「是!過來一下!」立即從房間走出來,站地紀委干部面前。

紀委干部指著一張單人沙發:「坐吧!」

代宇庭走過去慢慢坐下,眼睛一直看著紀委干部。

紀委干部:「我把這幾個問題的標題念一遍,你不要解釋,只點頭,或者不點頭。聽明白嗎?」

代宇庭眼望著窗外不吱聲。

紀委干部:「第一、利用職權,以財政的名義批款80萬元,給馬伯清作個人開銷;」他望了代宇庭一眼。

代宇庭兩眼仍望著窗子外,不點頭。

紀委干部:「第二、利用職權,給原下屬行財處長蔣盛撥款200萬元,作華隆大廈基建工程墊資款,你得的好處是,『兩會』中,由蔣盛出面,塞紅包,拉票,為你倒方,競選副市長,暗地推波助瀾;」

代宇庭仍不吱聲。

紀委干部:「第三、利用職權,在政企脫鉤工作中,低價將一批原屬政府部門的企業,轉給親朋好友和自己的情婦,金天歌廳是你控股,亞利華大酒店你占有53%的股份。」

代宇庭不吱聲。

紀委干部:「第四、利用職權,動用政府在煙草公司的特費一千五百萬,用途待查。」

代宇庭仍不吭聲。

紀委干部:「第五、奸污楚雲市稅務二分局會計陳好好,致使陳含恨自殺。」

代宇庭驚慌失措地看了眼紀委干部,低下了頭。

紀委干部:「第六、伙同親信馬伯清、洪波,破譯華宇公司賬號、密碼,盜竊楚江大橋工程款,計3600萬元。」

代宇庭未表態。

紀委干部:「現在你需要交待的是,市稅務二分局2000萬元基建款,市煙草公司1500萬元政府特費的下落。另外,你兒子代軍,現在何處?說吧!」

代宇庭回過頭突然問:「陳好好她死了?」

紀委干部點了下頭。

另一名干部想制止,已來不及了。

代宇庭起身向里面房間走去。

紀委干部:「問題沒說清楚,你不能走。」

代宇庭理也不理,進到里屋,往床上一躺,蒙頭睡了。

(室外)兩名紀委干部,抽著煙議論著。

甲:「他媽的,死來臨頭還這么硬。」

乙:「怎么辦?上面交待不能動他,檢察院要把二分局,和煙草公司的兩筆款落實了才接手。」

甲:「嗨!先等著吧!只要他每天吃點東西,死不了。」

乙:「交給檢察院,我們就輕松了。」

甲:「好吧!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