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斬首(1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3046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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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天是一片綠洲,她就像一位明眸皓齒、千嬌百媚的少女,而突倫川就如一塊雄渾浩瀚的金黃色華彩地毯,且末水則如一條臨風而舞的錦綉畫帛,兩岸的胡楊似一抹燃燒的火焰,在畫帛上璀璨生輝。清純少女就站在這塊廣袤地毯上,披著美麗的畫帛,沐浴著璀燦金光,婀娜多姿,天香國色。

藍天之下,白雲信步,秋風拂動,綠色衣袂凌空飛舞,長發如絲,畫帛妖嬈,金色火焰如赤練飛旋,迷人笑靨散發出聖潔光芒,仿若九天仙女帶著如夢如幻的仙境降落凡塵。

突然,一道青煙沖天而起,好似一抹長長的墨汁濺灑在美麗的畫卷上,又似蘸滿黑墨的畫筆劃過嬌柔少女迷人的面龐,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黑色痕跡,如夢如幻的仙境當即碎裂,嬌嬈面龐當即變得獰猙而恐怖。

接著,一道又一道的煙柱從綠洲升起,扶搖直上九天,畫卷被徹底塗抹,仙境破壞殆盡,綠洲被滾滾狼煙籠罩,且末水發出凄厲喊叫,金色火焰更是噴出一團團的怒火,但迅即被厲嘯的狼煙所吞噬。

淚水從少女的眼里流出,鮮血染紅了華彩錦衣,一瞬間,從天堂到地獄,從歡樂到痛苦,從生到死,輪回之殘忍,天道之無情,讓人恨不得撕裂這個世界,摧毀那冥冥之中的神靈。

石蓬萊把昭武雪兒緊緊抱在懷里,兩眼緊閉,默默祈禱。他現在只能祈禱,他祈盼著伽藍能從天而降,祈盼著西北狼能踏著滾滾黃沙而來,祈盼著天上的神靈不要拋棄這些無辜而渺小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的祈禱不可能感動神靈,也不可能帶來奇跡,但他依舊固執而虔誠的祈禱著。

伽藍去了且末城,和他的西北狼兄弟一起離開了,遠在數百里之外,就算他看到了紫雲天的狼煙,看到了紫雲天正在阿柴虜的攻擊下傾覆在即,他也沒辦法越空而來。

當日的不祥之感應驗了,自己傾盡所有的豪賭還是輸了,辜負了石國老王的期待,也沒有完成心願為昭武九國的生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能帶著無盡的遺憾黯然離去。

「伽藍,你聽到了我的聲音嗎?伽藍十八守護法神,你們聽到了我的祈禱嗎?如果你們一直和伽藍在一起,一直在伽藍的身邊,請告訴伽藍,請他趕快來,來拯救我們這些無辜的生靈。」

昭武雪兒睜大眼睛望著青黑色的狼煙,望著在綠洲上廝殺的身影,望著來回飛馳的奔馬,耳畔傳來的號角聲和激烈的廝殺聲猛烈地沖擊著她的心靈,掀起了她深埋起來的記憶,她仿佛又回到了康國王宮,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她突然露出恐懼之色,張開小嘴,尖厲地叫起來,「媽媽……媽媽……」

石蓬萊的心驟然痛疼,他的雙手抱得更緊了,唯恐雪兒掙脫而走。

「媽媽……媽媽……」雪兒掙扎著,叫喊著,撕心裂肺。

石蓬萊的心給深深刺痛,眼圈漸紅,淚水盈滿了眼眶,但他用力閉緊了眼睛,強忍著淚水,嘴里的祈禱之聲逐漸增大,「如來佛,彌勒佛,觀世音菩薩……請用你們的仁慈和無邊法力,救救我們……」

石國的幾個樂舞歌妓圍在石蓬萊和雪兒的身邊,嬌軀顫抖,面無人色,只能合十拜佛,祈禱佛祖的庇佑。

「伽藍神會來救我們嗎?」一個肌膚如雪的碧眼少女眼含淚水,無助地望著湛藍天空,喃喃低語。

「伽藍神一定會來。」跪在她身邊的女子以一種尊崇的口氣說道,「他是守護法神,他會守護我們這些可憐的人,他一定會來。」

阿史那賀寶渾身浴血,一雙眼睛射出暴戾的血腥之氣,手中五尺長刀厲聲咆哮,披散的長發隨風而舞,就如一頭狂暴的雄獅,殺氣凜冽。

「殺!」長刀挾風雷而下,狠狠地剁進敵人的肩胛之處,鮮血四射,一具屍體倒撞而出。

「殺!」長刀如驚鴻劃空,帶起一蓬鮮血,一顆翻滾的頭顱。

一腳踢飛無頭殘屍,阿史那賀寶橫刀再進三步,一刀砍翻迎面殺來的敵卒。

數支長矛凌空刺來。紫雲天的悍賊們呼嘯而上,皮盾斜舉,撞開長矛。盾陣開,阿史那賀寶騰空而起,長刀雷霆劈下,一刀剁下敵首。

角弓響,箭矢厲嘯,十幾支長箭掠空而至。阿史那賀寶大吼一聲,長刀舞起片片殘影,依舊如狂獅一般奮力殺進。

一面鐵盾破空飛來,箭盾相撞,發出驚心動魄的交鳴之聲。鐵盾變向,倒撞賀寶。箭矢臨體,受阻刀幕,四散而去,但一支斷箭去勢不減,穿過刀幕,射進了賀寶的肩膀。

「殺!」賀寶渾然不覺,一拳砸飛鐵盾,手中戰刀雷霆而下,再殺一人。

紫雲天的悍賊們緊隨其後,結陣推進,奈何吐谷渾人太多,悍賊們寡不敵眾,漸漸陷入包圍。

「大哥,突圍,趕快突圍!」一名悍賊看到賀寶受傷,己方傷亡慘重,當即扯著嗓子叫道,「再不突圍就來不及了。」

賀寶腳步略滯,抬頭四顧,映入眼簾的是濃煙滾滾的綠洲,是躲在駝陣里哭泣的老弱婦孺,是與阿柴虜浴血奮戰的大隋戍卒,河北刑徒,還有康國王子屈術支和栗特人。不能走,不能拋棄他們,駝陣里的老弱婦孺需要自己,好兄弟伽藍的托付不能棄之不顧,今日即便戰死紫雲天,也不能辱沒了我火狐的俠肝義膽。

「紫雲天是我們的家。」賀寶怒睜雙目,縱聲狂呼,「阿柴虜毀了我們的家,殺了我們的親人,仇深似海。今日不殺阿柴虜,誓不為人!」

「給我殺!」賀寶長刀掄起,帶起驚天風雷,「不死不休!殺!」

雄獅雷吼,阿史那賀寶義無反顧,舉刀殺進,擋者披靡。

「殺!」紫雲天的悍賊們毅然放棄了突圍,一個個舍生忘死,追隨在阿史那賀寶的後面,浴血鏖戰。

方小兒睜大一雙血紅的眼珠子,手中斷槍高高舉起,發瘋一般叫喊著,連人帶槍撞進了敵卒的懷里。

「撲哧」斷槍穿透了敵卒的身體,鮮血順著槍柄噴射而出,濺了方小兒一頭一臉。

「滾!」敵卒一聲雷吼,一腳踢翻方小兒,手中戰刀呼嘯劈下。

「當……」一根鐵棓凌空而至,刀棓相擊,金鐵交鳴。戰刀順勢轉向,擦著鐵棓激起四射火花直奔握棓之手。

「阿柴虜,欺我漢家無人嗎?」森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跟著鐵棓驟然一沉,狠狠地砸在敵卒膝蓋上,骨裂聲剛起,一只碗大的拳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擊中敵卒手肘,又是骨裂之聲。敵卒張嘴慘嚎,戰刀脫手。一只穿著麻鞋的大腳無風而動,重重踢上敵人的腹部。斷槍沒柄而入,又透體而出。敵卒倒飛而起,轟然落入敵群。

麻鞋大腳電閃而出,凌空抓住血淋淋的斷槍。大棓如騰空蛟龍,發出厲聲嘯叫,接連擊退三個敵卒,就在大棓將要力竭之時,突然它像靈蛇一般一口咬在了第四個敵卒的咽喉上。喉斷,敵卒一頭栽倒。

吐谷渾人駭然止步。

斷槍厲嘯,釘入方小兒右手前方三寸處。方小兒茫然抬頭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背影,難以置信,這個從河北走到西域,始終病懨懨的好像隨時都要撒手西去的中年漢子,竟然有如此強橫的武力。

「河北喬二。」森冷聲音再度響起,大棓橫立,削瘦的臉龐上頰肉輕顫,一雙冷冰冰的眼神仿若來自地獄的亡靈,「明年的今日,就是爾等祭日!」

「殺!」喬二陡然仰首,張嘴發出一聲凄厲怒嚎,跟著身如鬼魅,如利箭一般射進敵群,大棓飛舞,如猛虎下山,無人可擋。

方小兒一躍而起,拔出斷槍,又撿起一面皮盾,緊隨其後,奮力再戰。

驀然左前方傳來高泰的慘厲狂吼,「兄弟們,寧死勿退,守住斷壁!給俺守住!」

「生為漢家郎,死為漢家鬼,誰敢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就不是俺謝慶的兄弟。」更遠處,一身血跡的謝慶也在嘶啞著聲音聲色俱厲地連聲叫喊。

河北刑徒支撐不住了,防線岌岌可危。

「喬二哥,向左,向左……」方小兒望著正在陷入敵群的喬二,心急如焚地叫道,「快去支援高大哥,快啊!」

喬二瘋狂了,爆發了,大棓發出驚天厲吼,如咆哮狂飆,每一擊都驚天動地,敵卒就如秋風中的落葉,或被大棓卷起倒飛而出,或被大棓擊中血肉橫飛。

吐谷渾人紛紛退避,不敢與其正面對抗自取死路。

高泰、謝慶和幾個河北刑徒一邊廝殺,一邊望著逐漸接近的喬二和方小兒,無不暗自驚詫。誰能想到那個大病未愈只能充當馬夫的喬二竟然深藏不露,身懷絕技。

河北人奇兵突出,勇不可當,吐谷渾人的攻勢頓時停滯,但旋即吐谷渾人的大角就響了起來,一隊援兵疾馳而來,惡戰再起。

楊淵的戰刀脫手了,一柄戰斧帶著漫天血花凌空劈下,他來不及避讓,也無力閃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斧剁向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霎那,一面皮盾從天而降,正好擋在他的身前。

「咚」一聲巨響,盾牌碎裂,戰斧倒彈而出,西門辰那張血跡斑斑的臉出現在楊淵的眼前,「退,快退!」

楊淵下意識地錯開了半步,但就是這半步也讓他力不從心。

敵卒的戰斧在空中繞了半圈,再度劈下。

西門辰睚眥欲裂,一掌推開楊淵,「走!」跟著橫刀斜舉,厲嘯著迎斧而上。

這一掌的力氣太大,楊淵倒飛而起,摔落在地,緊接著耳畔傳來一聲凄厲慘嚎。楊淵駭然心驚,抬頭看去,但見敵卒的半只手臂握著戰斧沖天而起,西門辰的戰刀正在凌空轉向,直劈敵卒的肩胛。

楊淵急促喘氣,眼睛順著倒下的敵卒望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