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高雞泊、豆子崗(1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2421 字 2022-09-13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大隋帝國風雲最新章節!

一行人馬不停蹄,駝不停步,從黑夜到白晝,直到黃昏時分才在一片小綠洲上停下。

「過了這片綠洲就是鄯善地境了。」西行站在河邊,脫下冪離,抬頭望向對岸綿延起伏的沙丘,眉頭緊鎖,憂色重重。

阿史那賀寶掀開冪離,將其隨手扔給後面的兄弟。他的左肩中箭,連同左臂一起包扎嚴實,行動有些不便。

「鷲兄,是否在此渡河?」

西行躊躇不語。

「你是不是擔心另有一支阿柴虜大軍正沿著絲路北上?」賀寶問道。

且末到鄯善有近八百里,絲路沿著突倫川東南邊緣而上,直達樓蘭古城。現在伏允率軍進入突倫川沙漠,沿著且末水繞道而行,行程增加近兩百余里,他到底是為了追殺大隋殘兵,還是另有目的?假如他另有目的,打算偷襲鄯善首府,那么他極有可能派一支偏師沿絲路北上,以吸引鄯方向的大隋戍軍。如果這一猜測准確的話,那么渡河東進,由絲路去樓蘭,說不定就會撞上吐谷渾的偏師。

「阿柴虜正急速殺來。我們人疲馬乏,必須休息一夜,但阿柴虜如果想襲擊鄯善,他們就不會休息,必定日夜兼程而來,我們難逃覆滅之禍。」西行手指向西方說道,「伏允率軍繞道突倫川北上,那么絲路上可能有一支偏師也在急速北上,以掩護他的蹤跡,假如此刻我們渡河進入絲路,恐怕難保安全。」

阿史那賀寶點點頭,同意西行的看法,「既然如此,我們轉向西北,進突倫川,然後經北道至樓蘭。」

西行略加考慮後,微微頷首。

西北方向的幾百里外就是沙漠北側邊緣,而絲路的北道就在那里。這段絲路由龜茲和焉耆而來,直達樓蘭。

西域南北兩道絲路會合於樓蘭,東北行一千五百余里到敦煌。敦煌卻是三道絲路匯合點。由敦煌西北而上,經伊吾道翻越羅漫山(天山)西進,同樣是一條絲路。大隋人因此把絲路分外南北中三道,而西域人因為習慣,把北中兩條絲路統稱為北道。

「明天早上召集胡賈,告訴他們北上路線。」

阿史那賀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神色頓時冷峻,「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那支從於闐來的商隊形跡可疑。」西行不動聲色地說道。

「於闐人?」賀寶冷笑,「你懷疑於闐人暗中勾結阿柴虜?」

「不要胡亂猜測。」西行說道,「他們到鄯善干什么與我們無關,我們只要安全抵達樓蘭即可,但小心謹慎一些總不是壞事。」

「於闐人到鄯善干什么與我是無關,但與你肯定有關系。」賀寶頗有興趣地問道,「要不要試探一二?」

「不要多事。」西行警告了他一句,然後自顧走向河灘。

「不要多事?」賀寶望著他的背影,不滿地啐了一口,「你這廝的心比鬼還黑,明擺著就是沒事找事。」

伽藍認真查看了每一個傷員,又給其中幾個人換了葯,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帳篷。

烈火和刀疤正在帳外悠閑地享受著豆料和麩草。暴雪趴在帳簾處等候伽藍,昭武雪兒則裹著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站在暴雪身邊,小手輕撫著它長長的頸毛。看到伽藍的身影出現在朦朧的夜色里,暴雪歡快地低吼一聲,飛一般迎了上去。

伽藍摸摸暴雪的大腦袋,然後俯身張開雙手,把跟在暴雪身後跑來的雪兒攬入懷中,「你那個大兄又在忙什么?怎么又把你丟了?是不是因為你有了暴雪,有了強悍的保鏢,他就撒手不管你了?」

雪兒仿若未聞,掙扎著要下來,一雙小手向暴雪張開著,嘴里細聲細氣地叫嚷著,「雪兒,雪兒……」

暴雪也不理睬她,圍著伽藍蹦蹦跳跳,忽然,它猛地扭轉身軀,沖著黑暗深處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低吼,跟著雄壯的身軀驟然綳緊,作勢就要撲出去。

伽藍抱著雪兒,凝神向黑暗里看處,遠處幾個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一頂紅色風帽異常醒目,他當即喊住了暴雪,「自家兄弟,稍安勿躁。」

方小兒膽戰心驚地出現在十幾步開外,接著高泰、謝慶和喬二也跟了上來。幾個人遠遠躬身致禮。伽藍還了一禮,笑著招呼道,「進帳吧,風大夜寒,到帳內暖暖身子。」

方小兒還待猶豫,高泰已率先向帳篷走了過去。暴雪瞳孔緊縮,再度發出一聲暴喝。方小兒駭然心驚,和謝慶、喬二兩人一窩蜂地沖進了帳篷。

伽藍蹲下身軀,一手抱著雪兒,一手輕撫暴雪的頸毛,溫言安撫了幾句,暴雪這才安靜下來,但一雙眼睛依舊虎視眈眈地盯著帳篷里的人。

伽藍走進了帳篷,暴雪也氣勢洶洶地跟了過去,蹲踞在帳簾邊上,神情極度戒備。

伽藍放下帳簾,又把雪兒放在暴雪身邊,這才與眾人一一招呼,然後從藤筐里摸出一些干果、燒餅,一些腌制的羊肉馬肉,用三個刁斗(炊具)裝著放在地上,最後拿出了兩個盛酒的皮囊,幾個木質的杯子。

高泰等人默默地看著,目露感激之色。方小兒本想勸阻,但話到嘴邊,肚子實在不爭氣,咕咕作響,那勸阻的客氣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刑徒終究是刑徒,雖然天馬戍戍主仲布衣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們,現在他們已經是大隋的戍卒了,但在鷹揚府沒有批復之前,他們依舊是刑徒,而仲布衣嘴上說得漂亮,大家都是兄弟,但骨子里還是蔑視刑徒,根本不把他們當作自家兄弟看待。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需要時間,一個大隋七品武將和一群大隋配發刑徒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短期內沒有建立信任的可能。至於江都候,自始至終就仇視他們,甚至連早已轉為烽子的西門辰等人,都經常遭其毆打和辱罵。

兩位戍主只想利用他們,只想榨干他們的血肉,而這批河北刑徒則個個凶狠桀驁,性情剛烈,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實際上他們即便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也不會在仲布衣和江都候的手中討到半絲好處,更不會把一餐兩塊燒餅改換成兩塊香噴噴的羊肉。

大隋衛士不待見河北刑徒,西域胡人當然不好自作多情,雖然也有人感激他們的衛護,想給點酒肉衣物以表謝意,但在這支隊伍里,仲布衣和江都候主宰著他們的生死,他們無論如何不敢得罪。

唯有伽藍是個例外。這一路上,伽藍看待他們的目光始終很溫和,從他的眼睛里看不到鄙夷和憎惡。正是得益於他的進言,仲布衣才給了他們夜間御寒用的大氅,給了他們穿越沙漠所穿的烏皮靴,而在紫雲天,伽藍又救活了兩個奄奄一息的刑徒。活命之恩,永難相報。

「這是龜茲的葡萄酒。」伽藍把幾個木杯倒滿,舉手相請,「或許你們在河北也喝過,但未必正宗,要知道無商不奸,胡商也是商,甚至比我中土的商賈更奸滑,那酒里或許就兌了水,早已失去了葡萄美酒的醇香味道。」

高泰等人笑了起來,紛紛拿過杯子,小口抿嘗。方小兒咂咂嘴,看看眾人,疑惑地問道,「這就是葡萄酒?怎么味道怪怪的?」

「你小子喝過酒嗎?」謝慶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毛都沒長齊,還喝甚酒?不喝就給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