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如此嬌嬈(2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2633 字 2022-09-13

過去先帝為了削弱和遏制功臣對軍隊的控制,把軍戶編入了民籍,如此征兵就得通過地方官府,並且中斷了衛府對民戶的壓榨和盤剝。這是控制軍隊的一種手段,初期還是相當有效,尤其在中土腹地,因為沒有戰爭,軍戶的生活得到根本性改善,但在邊陲不行,戰爭還在繼續,衛府和地方官府為爭奪軍戶的控制權,沖突逐漸升級,矛盾越來越激烈。如今中央要把均田令進行到底,地方官府非常艱難,大權貴的田地不敢動,地方豪望的田地動不了,佛道的田地更是受到保護,唯一可以「擄掠」的就是軍戶的田地,畢竟在律法上,軍戶現在是民籍,隸屬地方官府,但軍戶是衛府的「逆鱗」,這一動,雙方的矛盾就更加激化了。

今上和中樞一系列的改革舉措,表現在高層就是權貴們尤其是利益損害最大的關隴權貴們「咬牙切齒」,表現在軍隊和地方官府就是軍人和文官一邊憤怒地指責中央,一邊拔刀相向,大打出手。從上到下都沒有人說今上的革新好,不過大家不敢罵皇帝,只能異口同聲痛罵中樞和那些中樞大臣,罵得狗頭淋血,恨不能剝了他們的皮吃了他們的肉。

在一片罵聲中,伽藍端著酒杯,一邊凝神傾聽,一邊思索著。

這里與樓蘭、與突倫川不同的地方,不僅是人多了,漢人多了,吃喝玩樂奢華了,更重要的是可以聽到中土普羅大眾對皇帝、對中樞、對當今朝政的各種議論和品評,可以讓人感受到那份難以言狀的安寧和溫馨。什么時候普羅大眾才能坐在一起指天罵地?當然是和平時期,是安居樂業之刻,是衣食無憂的時候,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來罵娘,這種幸福不是想有就有的。

聽著熟悉的西北話,吃著純正的西北酒菜,看著一張張或激動或憤怒或憂郁或感喟的臉在眼前晃動,伽藍的思緒在飛掠,從西土到中土,從古到今,從現在到將來,無數畫面在他腦海里翻騰旋轉,最終發出一聲黯然長嘆。不管聽到的這些言論是對是錯,有一點是肯定的,今上的改革損害了既得利益集團,而主宰中土命運的整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馬上將掀起狂風暴雨,以數千萬普羅大眾的生命為代價,摧毀這個帝國,也摧毀他們自己。

伽藍有一種急迫感,非常強烈的急迫感,他想干些什么,雖然此去東土,不過就是殺人報仇,自己和袍澤們的力量也非常弱小,但亂世之中,誰都有機會,關鍵就看能否把握住機會,而偏偏自己就有把握機會的神秘能力,假如……

「咚咚咚……」伽藍正想得入神,驀然羯鼓狂擊,柘枝舞即將開始。

琵琶如雨點擊地,橫笛悠揚而起,篳篥、胡笳、長簫……諸多樂器一起奏響。大堂上掌聲驟起,一片叫好之聲。

一女裊裊而至,敷鉛粉,敷紅脂,塗鵝黃,黛眉如畫,嘴唇如丹,一襲紅色窄袖羅衫,上綉五彩孔雀紋,頭戴卷檐虛帽,帽上鑲嵌金色珠鈴,手挽銀色飄帶,腳下一雙艷麗紅錦靴,婀娜多姿,美艷絕倫。其後緊隨一紫衫女子,濃妝重彩,一雙似秋水般的眼睛勾魂攝魄,顧盼間百媚叢生,讓人神魂顛倒。

「咚咚咚……」羯鼓更為狂烈,如戰馬奔騰,琵琶更為狂野,似咆哮颶風,橫笛仿若沖霄劍氣,撕裂了莽莽蒼穹。

「戰滎陽,汴水陂……」一聲蒼涼而渾厚的歌聲突然響起,回盪於大堂之上,猛烈沖擊著觀者之心,如驚濤駭浪瘋狂撞擊著橫空砥柱,令人血脈賁張。

紅衫舞姬動了,如風掠過沙漠,卷起漫天銀色沙塵。

「戎士憤怒,貫甲馳……」歌聲驟吼,如厲嚎之獸,又如厲嘯長箭,卷起陣陣風雲。

紫杉舞姬動了,如胡楊林中的一抹秋色,在金黃色的怒濤上驚鴻一瞥,驟然它爆發了,爆發出炫目的亮麗。

「出楊林,陣未成,退徐榮。」歌聲陡然一緩,如飛落萬丈的瀑布,讓人窒息,讓人驚魂未定。

羅衫狂舞,彩帶飄揚,金鈴急驟,恍惚間,台上已有千軍萬馬,蓄勢待發。

「咚咚咚……」羯鼓轟然爆起,驚天動地。

「二萬騎,塹壘平。」歌聲如長刀貫日,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舞者更急,更快,紅色、紫色、銀色、金色……色彩斑斕,羅衫絲帶紅錦靴在飛旋之中仿若形成了一個咆哮漩渦,無數色彩在漩渦中發散出絢麗光芒,如夢如幻,如醉如痴。

「戎馬傷,六軍驚,勢不集,眾幾傾。」歌聲磅礴,聲嘶力竭中透出無限蒼涼,無盡悲愴。

舞者淺緩,汗如雨花,羅衫脫肩,露出豐腴嬌嫩的白皙胸脯,在舞動中跳躍,仿若一汪潺潺泉水,漸漸流進觀者心田,但瞬間它又變成了烈火,熊熊燃燒,讓人沸騰,讓人暴虐,讓人的理智在豐嫩的誘惑中一點點失去。

伽藍劍眉微蹙,一雙眼睛慢慢眯起,強行克制從心底突然涌起的貪婪,那種足以摧毀理智的占有欲望在這一刻無比強烈,強烈到讓他恨不能馬上占有這兩具夢幻般的嬌軀。

「白日沒,時晦冥,顧中牟,心屏營。同盟疑,計無成,賴我武皇,萬國寧。」歌聲在耳畔回盪,如呼嘯寒風,如茫茫黃沙,如一望無際的戈壁,給人一種頓悟,對天地的畏懼,對天道的尊崇,對這個世界的改變和掌控,都在這一刻頓悟,但那是一種無助而絕望的頓悟。

羯鼓徐徐,如春風撫慰著受傷的心;羅衣半解,如含苞欲放的鮮花露出夢幻般的遐想。

「咚咚咚……」羯鼓再次爆發,「戰滎陽,汴水陂……」洪亮歌聲再度響徹大堂。

舞者動了,像風一般,像暴雨中的霧靄一般,像秋天里金黃色的落葉一般,在舒展的畫卷上灑下點點足跡,留下千萬年的思緒。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羅衣汗透,當嬌軀似火,當欲望達至巔峰之際,羯鼓驟止,歌聲驟停,絢麗色彩破空而去,只留下一對香汗淋漓的舞者軟癱在地嬌聲喘息。

「好」掌聲轟然而起,叫好之聲震耳欲聾。

「要了」一個傲慢而興奮的聲音突然響起,清晰而刺耳,「如此嬌嬈,當屬仙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