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近鄉情更怯(1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2636 字 2022-09-13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大隋帝國風雲最新章節!

第一百八十六章近鄉情更怯

劉炫這話說得有些虛了,以伽藍目前的身份地位,到了東都瞬間就會被成千上萬的達官貴族所「淹沒」,不要說有所作為,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com最快更新**當然,假如伽藍是河內司馬氏的子弟,假如能贏得崔遜、李建成等豪門子弟的幫助,或許還有一顯身手的機會,但問題是,崔遜、李建成之輩會給他機會嗎?顯然,這些豪門子弟根本不會給予伽藍任何機會,拿伽藍當刀子當奴隸使喚可以,平等相待利益共享那是絕無可能。

伽藍搖搖手,臉上露出嘲諷之色,不知是自嘲,還是鄙視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官僚。

「東都有某的親人,有某的兄弟朋友。」伽藍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滄桑和剛毅,「所以某要去東都,要搶在楊玄感攻占東都之前找到他們,保護他們。」

眾皆無語,內心更為忐忑。伽藍對未來似乎很悲觀,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難道皇帝和裴世矩因為過度自信,錯誤地判斷了東都形勢,導致伽藍現在手足無措、一籌莫展?

「近鄉情更怯。」劉炫長嘆,「伽藍,該回家了。」

眾人驀然想到伽藍的出身,不禁齊齊注目望去。

伽藍負手而立,抬頭望著璀璨夜空,心神仿若隨著流星一起墜入無邊黑暗,一股濃濃的悲傷漸漸淌出身體,彌漫四周。

「派人去臨清關。」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忽然打破了深夜的靜寂,回響在眾人耳邊。

初七日,凌晨,丑時三刻。

伽藍在睡夢中被楚岳喊醒。高泰飛馬回報,延津關失陷,楊玄感的軍隊正從延津關方向連夜渡河南下。

伽藍的推斷得到了證實,那么在楊玄感帶著主力渡河南下之際,會不會安排一支軍隊繼續攻打臨清關,以期與河內同黨前後夾擊,繼而奪關西進,從河陽、孟津一線直殺東都,切斷關西和關東之間的聯系?假如此策成功,長安援軍受阻於潼關、函谷關一線,那么阻礙楊玄感攻打東都的第一個條件也將失去。當然,這個條件能夠實現的前提是長安必須忠誠於皇帝,並在第一時間馳援。長安是否忠誠於皇帝?是否會在第一時間馳援東都?

關隴本土漢姓世家貴族與河洛漢姓世家貴族一樣,都是帝國的既得利益集團,對皇帝所推行的激進改革策略持反對立場,比如京兆韋氏、武功蘇氏、河東柳氏,而從關隴崛起的武川系貴族集團也是既得利益集團的一員,他們對皇帝的忠誠與他們在帝國所享有的權利是對等的,因此,留守或者固守於西京長安的大部分都是這些保守派或者中立派貴族,他們不願意到東都去,而皇帝更不想在東都看到他們。由此推測,長安的貴族官僚們是否忠誠於皇帝,是否在第一時間馳援東都,並不樂觀。

另外,無論何時都不要忘了山東貴族集團。

從中土盛行的近四百余年的門閥士族政治來說,關隴貴族集團是中土的新興貴族集團,其崛起成長的歷史尚不足百年,而山東貴族集團卻是傳承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世家豪門,兩者在歷史底蘊、政治聲望和政經影響力上有著明顯區別。中土統一後,這兩個貴族集團在帝國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中大打出手,這給了皇帝和改革派官僚不斷調整「再分配」方案的機會,而權利受損的貴族集團旋即聯手對抗皇帝和改革派官僚,他們的「武器」就是皇統,於是從太子楊勇開始,秦王楊俊、蜀王楊秀、漢王楊諒,一個個葬身於殘酷的政治斗爭中,皇家家事之不幸,人生之悲慘,可謂慘不忍睹。今上在皇統的廝殺中艱難勝出,而掌控天憲之後的今上,把全部的憤怒發泄了出來,以改革為武器,向帝國整個既得利益集團,包括貴族集團和官僚集團,發動了近乎瘋狂的「報復」。//《》.com《》小說網//

然而,既得利益集團太龐大了,近四百余年的門閥士族政治也太過根深蒂固了。

自魏晉開始,門閥和地方勢力坐大,皇權式弱,中央權力弱化。而自五胡十六國開始到中土統一之前,北方是漢虜共治,漢人的中央集權制和虜人的部落制混為一體,漢虜兩姓的世家貴族掌控王朝,王朝頻繁更替。南方則是皇族和門閥共治,先是王與馬共有天下,其後便是貴族權臣的天下,王朝也是反復更替。

中土統一後,先帝的改革宗旨就是皇權的集中,中央威權的提高,以圖重建真正的中央集權制。但因為世家貴族和地方勢力太大,皇權的集中是以暴力掠奪相權為代價。相權某種程度上就是中央威權,所以中央威權不增反減,出現了中央式弱,皇權和地方勢力兩頭坐大的畸形政局。今上繼位後,進一步擴大中央機構,進一步掠奪中央權力,由此進一步弱化了中央威權,而改州為郡,在減少行政區域的同時,實行中央、郡、縣的三級行政制度,其本意是集權於中央,以便中央垂直管理,但實際情況是地方勢力迅速集中,與中央形成抗衡,中央威權由此進一步弱化。

也就是說,今上的激進改革,結果與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皇權是集中了,但世家貴族及其控制的地方權力也更大了,而中央威權的持續弱化,導致中央迅速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過度役使民力,以致民怨沸騰;肆無忌憚的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以致義倉空虛,賑濟不力;更可怕的是,世家貴族和地方官府抱成一團,沆瀣一氣,欺君罔上,欺上瞞下,像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不顧後果地掠奪帝國和帝國民眾的權力和財富。

這種政治背景下,東征加劇了社會矛盾,加深了帝國危機,而以楊玄感為首的關隴保守貴族集團的造反,名義上是反對皇帝的改革,是為民請命,為蒼生某福祉,實際上是既得利益的貴族集團內部因為「分贓不均」而大打出手,他們要自己控制帝國權柄,以便為自己所在的貴族集團攫取更大的權力和財富打開方便之門。至於帝國、皇帝和平民的生死,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由此推測一下,此刻那些身處西京的那些山東貴族,他們是支持楊玄感還是忠誠於皇帝?答案不言自明。

在眾人惶惶不安之際,伽藍打破了沉默。

「必須守住臨清關,必須擊敗楊玄感兩路夾擊東都之策,但是,誰敢保證長安一定會以最快速度派出援軍?而援軍一定會以最快速度趕赴東都?就算到了東都,誰又敢保證這支軍隊一定會浴血奮戰,與楊玄感力拼至死?」

眾人望著伽藍,神色各異,柴紹、宋正本、傅端毅和薛德音等人更是不安,因為伽藍的疑問正是他們的擔心,假如未來的局勢又給伽藍說中了,那眼前這支三百騎的禁軍龍衛跑去東都干什么?送死嗎?

就在這時,方小兒飛馬回報,他們在大河岸邊巧遇河北大儒孔穎達。

「孔先生要來拜見劉老先生,所以……」

「所以你就把他帶來了?」

伽藍有些吃驚,方小兒這番話雖然破綻百出,但無關緊要,緊要的是孔穎達來干什么?

孔穎達三十歲左右便以其淵博的學識躋身於中土大儒之列,如今雖年近四十,但依舊豐神俊朗、風度翩翩。這樣一個聲名顯赫的人物站在伽藍面前,讓伽藍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崇拜之情。這種崇拜既有對孔穎達個人絕頂智慧的拜服,也有對中土源遠流長的文明、對中土儒家學說的一種頂禮膜拜。

「某已離開楚公。」

孔穎達坐在劉炫的對面,伽藍和薛德音打橫相陪,沒有寒暄,也沒有試探性的相詢,開門見山。

劉炫微微頷首,已經估猜到孔穎達離開楊玄感的原因,「黎陽那邊危在旦夕,目前也只有你去,才能勸說他們火速撤離。」

孔穎達一直待在楊玄感身邊,知道所有機密,而在過去一段時間里,他通過各種渠道與河北各路義軍保持著聯系,所以他去黎陽,無論怎么說都行,只要把情況說得嚴重一點,甚至故意編造一些機密,足以讓河北義軍在畏懼之余帶著飢民火速轉移。

「這不是重點。」孔穎達搖手,「重點是未來……」

孔穎達的目光轉向了伽藍。在他看來,伽藍能在河北殺出一條血路,不但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還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楊玄感的謀劃,可見其必定從裴世矩那里獲悉了不少機密,正是在這些機密訊息的幫助下,伽藍才能在一次次的危機中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