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晚庭春 赫連菲菲 1692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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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思索,梁霄此刻胡茬滿面,眼底烏青。他睡不著,往事一幕幕像畫卷,不斷在他腦海中翻騰。

那年春日,他偶然在一場宴上遇著她,只是半邊側臉,令他十足驚艷。那驚鴻一瞥過後,她就住在了他心上。多方打聽,聞知她是明思海的嫡女,他欣喜若狂,向家中求告,說想娶她為妻。百般籌謀,不知請托了多少關系,頭兩回明太太不願應答,他上門親自說明誠意,願舍一切聘她為妻,明太太有些動容,見他賭咒發誓一片赤忱,答應了中人,可以相看。

他不知那時她對自己的印象如何,自他只知自己想娶她回家的心情有多么迫切。後來心願得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沉溺在高亢的喜悅中。

那時她並不是現在這般模樣,到底這一路是怎么走得,令她生出這樣可笑的念想。

但過往無數次爭執齟齬,轉眼也都消弭於無形,這次也一樣,只要他真心求懇,她一定也會原諒。雖說她這些日子的言行,對他臉面造成了不少損傷,下人們議論紛紛,外頭也四起流言,不過沒關系,他有自信,一定會讓她回心轉意。

深思了一夜,梁霄在一片安然中睡去。直到外頭的喧嘩驚擾了他,小春子急急來報,說明轍上門,想與梁家正式談妥和離事宜。

他覺得明家簡直是瘋了。

她都什么年歲了,二十好幾,成婚八年,這會子和離還家,誰還會娶她?

頂著承寧伯府少夫人的名頭,她還能嫁給誰去?

真真是糊塗至極,可笑至極。

他匆忙穿衣,前去大廳與明轍理論。

「明箏一時糊塗,舅兄您也糊塗了不成?女人家鬧脾氣,娘家如何能這般縱著?怪道明箏有恃無恐,原來明家是如此家風!」

幾句話不歡而散,明轍警告他,若是三日內不見放妻文書,願上達公堂,公開義絕。

梁霄沒有猶豫,明轍剛出梁府,他就快馬去了明家。

闖入內堂,大呼小叫,說要接回妻子,說要面見明箏。

明軫命人將他驅逐出府,兩方起了摩擦。

次日,探知明箏與嫂子林氏前去選用香料,他縱馬狂奔在大街上,在街心堵住明箏所乘的車馬。

烈日煌煌,馬上公子眉眼俊秀如舊。他翻身而下,撲在車旁,先是斥責,而後苦苦哀求。

「明箏,夫妻一場,你當真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么?鬧成這般,我倒沒什么,可你呢,你往後要怎么過活,要一輩子在人家指指點點當中過日子嗎?」

「明箏,你想要什么,我都願意給你,你想我做什么,我都願意做。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拿著這只馬鞭,你打我,你罵我,我絕對沒有怨言。只求你不要如此狠心,昨晚我想了一晚,整整一夜沒有入眠,明箏,我是愛你的,我真的是愛你的。難道你非要我當著萬人面前,當街跪下來求你?明箏,明箏!」

車簾緊閉,許久許久,喧嘩聲中,隔簾傳出一聲嘆息。

「梁世子。」掀開簾子,露出林氏的面容,「明箏沒在這兒,她甚至也不在京城,您還是別再折騰自己、折騰她了,明日便是最後期限,您若不願,公堂絕義,屆時官府會前去知會您。」

林氏語畢,吩咐啟程。梁霄滿面淚痕,呆立街心。

他垂頭望著自己兩只空空的手掌。

到頭來,夫妻離散,一切皆是一場空夢。

他難道,只能失去她了么?

那個本該一輩子都屬於他的人,就這樣離開他的生活,淡出他的生命。

這一刻他方驚覺。

原來她從來不是置氣。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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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上院,承寧伯、梁老太太、梁霽等人齊聚,他們已經商議了半宿。

明日便是義絕之期,明梁這庄婚事,徹徹底底是沒了續存的可能。

梁少輕沉默良久,在梁老太太的斥罵和抱怨聲中,沉沉嘆道:「此番明思海鐵了心支持閨女,前頭兩條路,要么徹底交惡成仇,要么……放棄明箏,霄兒,你應當知道怎么選。」

梁霄面色慘白,紅著眼眶上前,許多天沒有休息,此刻他憔悴不已,搖搖欲墜。

「爹,我舍不得明箏……也舍不得我所有的一切,難道、難道就真沒別的路可走?」

梁少輕搖了搖頭,「答允和離,明思海也許心中還覺有所虧欠,若當真走到義絕這步,無疑給你、給咱們家,多樹一個勁敵。」

他不再問梁霄,也不再理會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他站起身,無力地下令,「明兒送文書去明家,措辭委婉些,盡量維護住兩家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