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2 / 2)

晚庭春 赫連菲菲 2084 字 2022-09-13

四周靜極了,遠近皆無人語。只聞水聲鳥鳴,歌詠著殘秋。

天色很快暗下來,星子像細碎的寶石,灑滿天幕,熠熠生輝。

船室中一盞小燈,放置的太遠,也照亮不了什么。

內里也籠著紗帳,青的藍的一重又一重。

隱約聽見一兩聲哭音。

軟軟的。

像哀求。

和混沌的、極重、又極快的—響動。

細細分辨那哭聲,像是——

「筠、筠哥……求你了……」

**

子夜時分,明箏才從疲累中醒轉。

船外有了人聲,驚得她抓住錦被坐起身。垂眼見自己穿著新換上的織金淡紫褙子,同色羅裙,她稍稍松了口氣。

門簾掀開,陸筠神清氣爽地走進來。

「醒了?」

他走近,下意識捉住她的手,「餓了嗎?出去吃飯?我抱你去?」

明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挑開簾帳瞧了眼窗的方向,「什么時辰了?」

陸筠說:「子時一刻,覺著還好么?還酸不酸?」

明箏推了他一把,「少說幾句吧。」

陸筠笑笑,「我是怕你走不得……」

明箏只作聽不見,男人混賬起來,不管是什么身份性子,都是一樣不可理喻。

扶著他的胳膊站起身,她強忍著酸楚沒跌下去,回身又白了他一眼,才勉強站定。

陸筠一眼就瞧出她的逞強,心中暗悔不該太沒分寸,上前托住她的手,「慢些。」

向她解釋道:「趙嬤嬤說你暈船,沒人起疑,你放心。外頭備了小食,你那兩個婢子乘小船送上來的,外頭沒外人。」

知道她臉皮薄,才有此找補。但明箏沒忘,自己沒能按時回去國公府,如此失禮地在外留宿是因為誰。

她不說話,抿唇出了船室。

一走上甲板,稍稍抬眼就望得到廣袤的星空。

蒙蒙水煙氤氳著天幕,可那星子透亮,絲毫不減光芒。

她望著美景一時說不出話來。畫船隨波飄搖,已經離園子越來越遠,遠處環繞的都是山巒,起伏連綿,合成一線。

陸筠怕她受凍,解下外氅搭在她肩頭,溫熱的氣息混著他身上淺淡的熏香,像置身在他懷抱。

明箏沒來由垂下眼,紅暈爬上臉龐,瑗華奇怪地瞧了她一眼,「奶奶暈了船,瞧上去臉色還是不好,待會兒用完膳,不若早些回房安置。——趙嬤嬤已把主院都打點好了。」

明箏點點頭,回了低低一聲「嗯」。

與陸筠並膝坐下來,圍著小桌用了些飯菜。

見案上還有酒,明箏怔了怔,瑗華笑道:「趙嬤嬤叫備上的,說難得輕松幾日,用些酒也不妨事。不過奶奶不舒服,還是少飲些吧,奴婢給侯爺斟一杯,奶奶抿一口算了。」

明箏突然覺得。其實趙嬤嬤什么都知道。

提前替她找了暈船的借口,船上還事先就放置了干凈的衣裙,還有適才瞥見的,帳外擺著的那只很大的浴桶,以及泥爐上正汩汩泛著熱氣的酒。

她有些窘。可心里明白,這些都是不能避免的尷尬。

她和陸筠是夫妻,他是有權利的……

身邊服侍的人長久跟隨,哪能一點兒不露痕跡。

她也想說服自己,夫妻恩愛並不是羞恥的事。

陸筠提箸拈了塊兒去了骨刺的酥魚放在她面前的碗里,他默不言聲,舉止比她從容得多。

明箏松了口氣,給瑗華打個眼色命她退下,親自持壺替他斟了一盞酒,溫聲道:「……筠哥,我陪您喝一杯?」

陸筠有些受寵若驚,轉過臉來,見她額上落了一縷碎發,他抬手為她撥開,指尖輕柔落在她臉頰,另一手持盞而近,「願年年歲歲——」

明箏持杯與他相碰,軟聲道:「喜樂隨君。」

酒盞盡,朱唇邊染了一抹酒痕。

他以唇捻去,她沒躲,攀住他衣襟,仰頭啟開唇瓣,讓他順利品嘗甜膩。

瑗姿懷里抱著披風正要上前,被瑗華扯住袖子制止,朝她努努嘴,眨了眨眼。

瑗姿明白過來,兩婢紅著臉對視一眼,縮頭笑著,連忙避得遠了。

屋里,趙嬤嬤瞧了眼更漏,心道也不知船上備的被褥夠不夠。夫人一生墨守陳規,進退有據,活得猶如一潭死水。如今這是在自己的地方,跟自己的丈夫一處,身邊又都是自己人,便是縱意些,又有何妨。

但她許是年紀大了,總比年輕人多憂思些。夫人過去生養艱難,如今新婚許還好,時日長了,肚子遲遲沒動靜,也不知陸老太君會不會不高興。

侯爺年紀不小了,當時議婚,太後就想為他尋個適宜生養的。等回去公府,她得去找親家太太商議商議,瞧是拜拜送子觀音,還是多請大夫調理調理……

**

一連數日,陸筠和明箏幾乎寸步不離。

明箏拜會了陸家各房長輩,漸漸對陸家格局也有了些了解。

不過有一樣奇怪的是,虢國公至今不曾露面,她這個兒媳婦兒,還沒有給公爹敬茶行禮。

不過沒人提及虢國公,她自然不好多問。

猶記得太後有幾回說起陸筠舊事,說到虢國公,總是嘆息一聲,搖搖頭,卻沒有繼續深說下去。

就明箏自己從旁了解得知,虢國公求仙問道,不理俗務。可唯一的兒子成婚,這怎么都算是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