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窗讓微涼的晚風拂進來,吹起簾帳一角,回頭望去,那帳中卻是空落落的。
他走了三日了。
沒有來信。
她想打聽打聽,又怕耽擱他的正經事。
按照行軍的腳程,多半已到幾百里外的地方了吧。
他沒說要去干什么,她也默契的沒有多問。
可她惦念他,擔心他。
成親後日日夜夜在一處的兩個人,忽然分開,許多天沒枕在他結實的手臂上,沒與他熱烈的親吻……
她抬手輕輕捻住嘴唇,對鏡望著里頭那個眉頭微蹙,眼神幽怨的女人,那是她嗎?
她整個人,都變得那么陌生。
那么容易多愁善感。
和離的時候,她告訴自己,這輩子一定要灑脫驕傲的活著。
可沉浸在愛情里的女人,要怎么灑脫啊。
她忍不住想念他。
她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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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無星,八月底的風是涼沁沁的。
郭遜遞上水囊,「侯爺,飲點兒酒?暖暖身子吧。」
陸筠嘴唇干裂,垂眼搖搖頭,「忍耐一下,不要誤了事。吩咐下去,打醒精神,休整一刻鍾就啟程。」
郭遜齜牙咧嘴地應下,將水囊放回褡褳,回頭大聲吆喝道:「醒醒,都醒醒!睡在這荒野里,仔細給凍死了!」
陸筠抬眼,目視一望無際的荒野,老樹枯叢,沒一絲生機。以往他也是這樣活著,無論身在何處,受什么樣的苦,都沒關系。可如今他只要想到家中還有個人等著他,會為他受過的傷而心疼落淚,他心里就一陣酸楚。
他想快些完成任務,早點回到她身邊。這個時辰,她想必已睡了吧?她會想他嗎?
會想到千里之外,他也在想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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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噩夢,天不亮明箏就醒了。
窗外天色陰陰的,下地推開窗,迎面就見風打著旋,卷著枯葉朝窗里飛來。
片刻豆大的雨點落下來,敲在窗格上發出嗶啵的聲響。
明箏睡不著,索性自去浣面整妝。等瑗華和趙嬤嬤等人進來時,她已妝點好了。
「奶奶,今兒落雨,老太太院里肯定又閉門兒,不若別去了吧?」
瑗華瞧雨大風急,自是心疼她。
趙嬤嬤拿了件披風,裹在明箏肩上,「奶奶自個兒是什么主意?聽說按過去的慣例,似乎也有不晨省的時候。」
明箏沒言語,軟鞋上套了木屐,隨手拿起門邊立著的竹傘。
趙嬤嬤嘆了聲,給瑗華打個眼色命她快跟著去。
趙嬤嬤心里頭也不快活,侯爺一走,老太君就閉門謝客,這不明擺著告訴人,過去肯敷衍奶奶是瞧侯爺面子。
才進門就受這種委屈,她替奶奶不值。奶奶為人挑不出錯處,便是和離過,也是出於無奈,哪個女人不想一生一世兩情相悅過完一輩子?
都是無法啊……
聽說那梁家也倒了霉,不知誰傳揚出去,說梁霄房里的姬妾生了個外族閨女,如今梁家老太太臊得不敢出門,走丟的四小姐沒找回來。
梁霄人在宛平,怕是也得了信,軍中那些大老粗閑下來什么談,梁霄定給人當成笑話,常常奚落。
混到這地步,也是可悲。
原本好好的日子若是過下去,又豈會落得這般?當年若是更珍惜奶奶些,別好高騖遠去掙什么軍功,伯世子做著,小夫妻和和美美,何至於弄得丟了爵位,面子里子全都沒了?
趙嬤嬤惋惜著,明箏瑗華已撐傘走得遠了。
行至院落前,雨勢小了不少。
明箏從不強求,在院前細聲問問老太太的情況,若是不見,她行個禮也就去了。
今兒來迎門的是老太太身邊的裴嬤嬤,興許瞧雨勢大,於心不忍,還多勸了明箏幾句。
「老太太不是沖著夫人您,您千萬別多心,每到秋日咳得就厲害,眼看風涼,怕過了病氣給夫人……」
話音未落,就聽里頭一陣急慌慌的嚷叫。
「老太太!」
裴嬤嬤神色一凜,忙丟下明箏朝里沖去。
明箏也顧不上旁的,緊跟著掀簾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