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來,他是騙她的。臨終那封信,與他的遺物一並被人送回來,她展信看到他的字跡,一句一句寫著思念。
一邊摟著別的女人讓對方懷上孩子,一邊哄著她說這輩子心上只有她……
最可笑的是,她竟信了。信了他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懷疑過。
「妍真。」
眼淚順著眼角無聲落下,她抬手將它抹掉,抬起頭來,搖首道:「娘說的是什么話?若真是二爺的骨肉,令他流落在外,二爺泉下有知,會原諒我嗎?我不妒忌,你們都想錯了,我一點兒都不妒忌,那女人家世學識樣貌,都不及我,我不會糊塗到拿自己去跟她比,去吃她的醋。就是個男丁,也是庶出,不,庶出都談不上,就是個沒名沒份偷生的孩子……您不用為了我,故意冷著遠著人家,我不在意,一點兒也不在意,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就是介意二爺他騙了我,您放心,我能消化,我一定能想明白的。您該怎么就怎么,可別為了我,做讓陸家被人說嘴、讓二爺傷懷的事。」
她抹抹眼睛,擠出一個笑來,「瞧,這都是什么事兒啊。回頭我支些銀子,叫人給那娘倆送去先用。噯,都這么瞧著我干什么?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阿箏還懷著孩子呢,別跟著忙活了,娘,我屋里還有事呢,我就先去了。」
她福了福身,不顧老太君的呼喚,疾步朝外走。
再不走,她就端不住貴婦人的儀態了。
她需要找個無人的角落,放肆的哭一場。
明箏望著她的背影,仿佛看到當初那個被人傷透的自己。
回過頭來,望見老太君也潸然淚下,她抿抿唇,走過來將老太君扶住,「祖母,您別難受。」
老太君搖頭道:「你不知你二叔二嬸當年有多好。筠哥兒他爹娘關系有多差,他們倆就有多好。咱們家啊……」
她沒說完,所有言語化成沉沉一嘆。
夜里明箏跟陸筠把白天的事說了,他早在外就得了消息,回來仍是耐心的又聽了一遍,明箏很傷感,她縮在他懷抱里問他,「侯爺也會騙我嗎?」
陸筠仰頭望著畫梁,聲音沉而緩,「也許會……比如不想你擔心的時候,會告訴你我的傷勢不重,或是外頭的事並沒多緊急。」
明箏扯扯他的袖子,「您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陸筠苦笑,「如若旁人能入我的眼,這十年,我怕早已妻兒都有了。你還懷疑我不成?」
她嘆了一聲,「可當初二嬸也不會想到,二叔會騙她。您沒瞧見那孩子,當真跟您一個模子似的,祖母說,他蹙眉的樣子都跟二叔幾乎是一模一樣。昨夜聽您說完,我滿以為會是個誤會什么的,今天見了人,心里就信了七八成了……二嬸也是為此,幾乎認定了。」
陸筠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他怕明箏憂心。
他派人盯著那錢娘子,便是這樣也給對方走脫闖入他家來,還偶遇了二夫人。這女人來歷不簡單,沒查清之前,他不會妄下斷言。
夜晚下了一場雨,山間小徑泥濘極了。此時天還沒大亮,重雲厚重地壓在半山腰,沉悶又氤氳。
一頂小轎從山上抬下來,抬轎的是兩個小沙彌。
都穿著灰撲撲的僧袍,走得很小心,生怕摔跌了轎中坐著的人。
一路來到國公府大門前,轎簾掀開,露出一張清癯的面容。
此人大約四十來歲年紀,濃眉鳳目,鼻梁高挺。他穿著一身素色的簡袍,提補踏上石階,命沙彌扣上門環。
大門開啟,來迎門的人見到男人,怔了怔。下一瞬,內里就聽見大聲的通傳。
「國公、國公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