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2)

晚庭春 赫連菲菲 1838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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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他縱馬疾馳, 一路飛奔到家。

跳下馬,徑往院中急闖。

沖到院內, 被二夫人和老太君等人攔住。

「這才沒多久, 還得有得折騰呢,阿箏這會兒情況還好,你先別急, 把頭上汗快擦擦。」

他總是端沉穩重, 少有這么冒失慌亂的時候,明太太憂心明箏, 沒能上前來跟他寒暄。

陸筠望著那扇緊閉的窗, 問, 「多久了?不是還有半個月, 是有什么不妥?」

上回在明家見識過葛氏的危急, 他如今還心有余悸, 二夫人道:「產期只是大夫估算出來的,沒那么准,早些晚些都有的, 你放心, 明箏這胎養得好, 她身體也向來不錯, 定會順順利利。」

明太太抿唇沒說話。她知道二夫人這話說得不算有問題, 可生孩子是鬼門關前走,哪有那么容易?她更希望陸筠記著明箏的難, 以後也應加倍的疼惜她。

饒是二夫人如此寬慰, 陸筠仍是緊張得坐立不安, 聽見剛才還很安靜的屋子里傳出一聲半聲的低喚,他踱著步子, 忍不住道:「這樣沒關系嗎?她好像很難受,很痛。二嬸,我能不能進去看看?」

二夫人猶豫地看了看老太君,沒等老太君發話,明太太就將話頭接了過去,「侯爺先別急,頭胎用時久,阿箏這會兒要保存體力,待會兒有得熬呢,您過會兒進去不遲。」

這話沒能安慰陸筠,倒叫他心里更不安定了。

婚後沒多久他就離家,走了兩三月才回,沒溫存幾回明箏就有了,她懷著孩子,忍著那些不舒服,之後太後離世,她又加倍的關心撫慰他,從婚後,幾乎都是她為他付出,為這個家操勞。他能陪她的時候太少,能給她的關懷也太少。

此刻她獨自在內熬著生產的疼,他只能呆呆站在外頭,束手無策。

這般想著,又聽見里頭傳出一聲壓抑的呼聲。

她有多要強,他是知道的。為了不讓別人為自己擔心,大多數事情她都能忍住不動聲色,能叫她忍不住喊出來的痛楚會是什么程度,他這般想到,心臟就跟著揪疼起來。

老太君道:「筠哥兒,你先去洗漱一下,把你這身衣裳換了。」

他才從外回來,軍營里頭滾了一身沙塵,陸筠搖了搖頭,沒有應允。

明太太嘆一聲,勸道:「你先去吧,你在這兒守著也幫不上什么,待會兒還要進去瞧產婦和孩子,換身衣裳好,這身鐵甲,不怕硌著了人?」

說得陸筠一怔,他默了片刻,見屋中半晌沒再傳出動靜,才點點頭,快步去了。

他匆匆沖了兩桶冷水,飛速抓出套衣裳穿在身上,從內院外院再回內院,前後才只用了一盞茶功夫,可等他回來時,院子里早就不是適才那般平靜。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君也拄拐站了起來。

屋里的聲音聽起來痛楚極了。

她極力忍耐著,將唇都咬出血來。

穩婆大聲道:「奶奶,可別這么著,瞧把嘴都咬壞了,瑗華姑娘,快遞塊手絹,給奶奶護著唇齒。」

明箏口中多了條帕子,她牙齒用力到打顫。那疼好像無窮無盡,短暫歇了一息,就又要疼上好一會兒。像有把鋸子,在生生剖她的肚子,她見過葛氏生產,也曾想象過自己這一天的模樣。可有些事不經歷過,根本就不會知道其中滋味。

太疼了。

比她頭疼時要疼得多。

比被人砍了一刀還疼。

她像案板上的魚,彈跳著想要逃離險境,可她逃不開,那疼細細密密滲在身上,如影隨形。

她渾身都是汗,身上雪白的中衣濕透了,頭發濕漉漉的,像水洗過一般。她仰頭望著帳頂,想要盯緊那串桃粉色的流蘇,可她集中不了精神,眼前一陣陣發黑,漸漸連呼吸也變得艱難。

「奶奶!快,醫女呢,醫女過來,瞧瞧什么情況。」

「脈象是亂的,奶奶放松些,別強忍,您喊出來,您大聲喊沒事的,再忍就閉過氣去了,奶奶,您能聽見奴婢說話嗎?」

屋子里頭兵荒馬亂,外頭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明太太一顆心猶如滾在油鍋里煎熬,她想闖進去陪著女兒,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能這樣做。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老太君握著佛珠的手在抖。

**

太疼了。眼淚止不住地朝外流淌,明箏不想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娘和他在外面聽見她的聲音,也會心疼吧?

他定然很著急,就像明軫緊張葛氏一樣。

娘也一定很急,心疼她受著這樣的苦楚。

娘當年也是熬著這樣的疼痛,生下大哥、二姐和她,還有明軫和六妹。娘親怎么會有勇氣,在經歷過一回這樣的痛楚後,又接二連三的懷孕生子那么多次呢?

思緒斷斷續續,好像突然疼痛緩了一點了。

她松了口氣。

下一瞬,屋子里的人全慌了。「奶奶,奶奶!快,灌參湯,把參湯灌進去。」

穩婆指揮著眾人,自己轉過頭,快步從里溜了出來,陸筠一見她,登時心往下沉。

「產—道太窄了,孩子出不來。侯爺……侯爺!」

陸筠推開她,掀簾就朝里走。

踏著眾婢慌亂的步聲、說話聲,他一步步行過明堂、稍間,繞過里間,朝她躺著的暖閣去。

里頭悶得可怕,熱潮陣陣,擠滿了人。

她側頭躺在枕上,衣裳汗濕透了,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棉被。

醫女正在替她診脈,侍婢焦急地喊著「奶奶」。

穩婆隨著跑進來,連聲勸道:「爺您去吧,奶奶使不上勁兒,得想轍,灌了參湯再用催產的葯,會很痛苦,也會很難堪……您在這兒,奶奶往後不好意思見您了,您去吧,求您了。」

剛得了明太太等人准許,該要用那疼死人的催產葯了,女人家生孩子的過程,什么臉面尊嚴都沒有。

陸筠垂下頭,腳步停在簾前。

穩婆上前越過他,將掀簾的小丫頭推開。

陸筠抿唇站在那兒,聽穩婆大呼小叫地指揮人。

明箏好像被嗆了一下,喉嚨里透出一聲咳。他心發緊,想喊她的名字,可開口直說個「箏」字,就打顫得說不出來。

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該怎么辦?

——他不敢再想,扣住側旁的門柱讓自己鎮定下來。

里頭又沒動靜了。他指頭嵌進木頭里,指甲邊緣滲出血卻絲毫沒感覺到疼。

如果可以,他寧願替她。

片刻,他聽見幾聲委屈的哭音。他怔了下,後知後覺地認出那是她的聲音。

她哭得不能自己,疼得早就沒了理智。

那催產的葯效力發了,原來剛才還只是個開頭,真正難熬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