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布雷迪苦笑，「以我們的視覺，很難完全理解李庄的想法。聯合技術公司的體制一直在升級中，參與的人很多，後期的框架跟李庄建立公司時的框架有差別，我甚至有種感覺，相同即不同，不同即相同，具體哪里相同，哪里不同，估計我們得仔細研究。」

「有啥好研究的，都是老古董，還不如看故事。山頭星現在的體制跟聯合技術公司的體制肯定不同，以前有現在這么復雜嗎？」余哲不以為然。

眾人大笑，異口同聲道：「對，看故事去。」

安全委員會檔案能公開的部分都在一條長廊中，方便參觀者查閱。這部分的資料非常豐富，以軍事和政治類為主，涉及到名人丑聞、大勢力的秘密及聯合技術公司發展前中期的歷次大事件，無數光鮮的形象在這里被徹底顛覆。檔案很詳細，時間、地點、當事人、事情經過等等都有記載，另外還有十三處搶來的別的勢力的秘密檔案復制品，牽扯到當時所有的大國及歷任領導層。

從行文及管理風格看，安全委員會員工撰寫的檔案跟其他勢力的不同，文體亂七八糟，但基本要素還是有的，過程很清晰。大事件如「軟禁案」、「討債行動」、「核彈案」、「黃金風暴」、「叛軍案」、「非洲特戰案」、「生化危機」、「重大泄密案」等都單獨擁有一座展廳。

李庄嗜殺的名聲是從軟禁案和討債行動開始的，在叛軍案後達到巔峰，聯邦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則主要是十三處的奇特風格，類似於狂信者一類的行為。從檔案統計的數據看，這人稱得上殺人如麻，雖然他沒親手殺過人，但死在他的理念下的人不計其數。聯合技術公司徹底掌控澳洲或者說澳洲吸收了聯合技術公司後，十三處成員大部分離職，不知所蹤。wdf南非司和東非司徹底變成了cdf，不再是偽裝。參觀者從演變圖上猜測，十三處可能隱藏在非洲和中南美，與cdf關系密切。cdf後來成為東非聯合共和國的國防軍，這支部隊有大量的黑人，家屬及關聯人口眾多，融入當地社會很輕松。具體是怎么回事，得問李庄。

十三處有一座單獨的展廳，介紹冠冕堂皇。眾人大多不以為然，草草略過，直到一段故事的前面才停下來，因為故事很有吸引力，涉及到兩個隱藏甚深、源遠流長的金融家族被滅族的過程。

「李庄非常討厭金融大鱷，尤其是投機者，估計不少是猶太人。這兩個家族強橫一時，控制的企業無數，沒想到會被人一鍋端。」淳單說。

「軟控制有缺陷，有些人沉迷於技巧，以為金融萬能，沒想過在准備充分的暴力面前，一切都是虛妄。」卡拉芒.哈代感嘆道。

眾人深有同感。安全委員會為這次行動准備了十多年，摸清底細後，突然在全球動手，將兩個家族的遠近繼承者及親朋殺了個精光，極少數漏網之魚則被兩個家族的關聯勢力干掉。安全委員會對付這兩個家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僅組織了對李庄的刺殺，還一直腐蝕公司員工，窺伺聯合技術公司上市企業的股權。他們以前在別的勢力那里屢屢得手，沒想過有人會用如此暴烈的手段直接讓他們徹底消失。人沒了，錢再多都沒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喪失控制力，幸存家族成員根本不可能逃過熟悉他們的關聯勢力的追剿。

「我懷疑李庄甚至有對付自己創建的家族的想法，一旦家族不遵守他的理念，便有被強制拆分的可能。當年的大亂說不定也是布局之一，部分家族成員太囂張，完全違背了他創立家族的初衷。」傑夫.布雷迪突然打了個寒噤。

眾人面面相覷，凱利說：「他不會是真瘋了吧？對自己後裔下手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傑夫.布雷迪緩緩道：「真的有可能。李家當年盛極一時，能人無數。第三代和第四代沒有第一代和第二代那么規矩，就算第一代，也有李心雲那樣的另類，一旦沒有父親看著，便肆無忌憚。據記載，李庄對第三代漠不關心，很少與他們交流，甚至連名字都認不全，大家都說他瘋了。第四代幾乎都出生在他隱居之後，一個也不認得。借刀殺人，規范家族，然後將敵人隱藏的實力清剿一空，這種事他做得出來，不能指望一個精神病患者有正常的思維。」

「伊麗莎白說老六李心雲和老九李心晨要價太高，才導致家族分裂。」凱利說。

傑夫.布雷迪笑了，「長輩當年的故事，後裔不可能了解得很清楚，除了李威利和李威江稍老實，其他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就連看起來很老實的李威河和李心樂也不老實。李庄教出來的孩子，沒有一個真正的老實人，因為他不喜歡老實人，認為誠實跟老實是兩碼事。」

王如峰接口，「沒錯，歷史很難理清，不過李庄借外力規范家族行為是完全有可能的。當時cdf和十三處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李家，但他們反應遲鈍，不像以前的風格。此外義子系還有強大的力量，他們的大本營東非聯合共和國可以說是李庄最純粹的理念繼承勢力，媒體稱之為小威州，但一切都是獨立的，澳洲無法控制東非聯合共和國。這個新國家內部相對純潔，制度健全，無論是國民、政府、軍方還是商業勢力，都受過李庄的恩惠。先祖王琛懷疑總統巴拉戈伊.姆萬扎就是李庄的義子，因為他有些方面跟李庄很像，精通自動化，有錢卻不奢侈，很敬業。此外，姆萬扎習武，水平很高，不是花架子，每天勤練不輟，在國家領導人里很少見，而這是李庄義子系的共同特征。」

「如果義子系背叛了李庄呢？cdf不是並入了東非聯合共和國嗎？」余哲問。

王如峰搖頭，「背叛的可能性很小，對義子來說，李庄不僅是慈祥的義父、了不得的恩師還是同類。李庄把他們當親生孩子一樣看待，要求的卻只是普世價值觀念，只要是正常人，就不會背叛這樣的義父。cdf規模太大，與澳洲的利益也不一致，並入東非聯合共和國是必然的。它有數十年的良好傳統，並入東非聯合共和國既有保護的意圖，又有抑制變異的作用，屬於雙贏。軍人與平民不同，只要經費無憂，制度健全，就不會有多少改變，而李庄不缺錢，cdf很早就有穩定的基金，一直由專業人員操作。威森科技大亂時，cdf仍保持著相對獨立的地位，完全有能力援助李家。」

傑夫.布雷迪問：「可是沒人知道義子的事，他難道厲害到將一切消弭於無形之中？」

王如峰說：「不是的，李庄對同類的氣質非常敏感，他與義子的關系不是常見的那樣，這些義子可以說是養子。他喜歡去學校，基本上每個星期都要過去看望孩子們，一直堅持到他隱居。這些義子之所以沒有人發現，跟這種習慣有關。先祖王琛懷疑他除了跟教育學家們聊天，就是和義子們培養感情。這些義子後來都成了他的學生，問題是他教過的學生太多，不可能調查清楚。李庄收義子的原因連核心圈都不知道。總之，他是個怪人，不能以常理來度之，經常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持續的時間太長，沒有什么變化，連對手的情報人員都疲了，不想再調查。」

「走吧，泄密案展廳很有看頭，這些事不討論也罷，反正沒人清楚，都是老古董。」

凱利說完便帶頭往前走，厄爾曼趕兩步跟他並排，兩人似乎很談得來。兩人一走，其他的人也不想聊了忙跟上。

「重大泄密案」展廳非常大，牽扯到的中高層很多，眾人流連忘返，幾乎忘了時間。厄爾曼看到奧森博士一家被處死的原因後，恍然大悟，原來母親的先祖因為意見不同，違背保密制度泄露消息，讓聯合技術公司非常被動，耗費巨資打造的形象幾乎毀於一旦，損失慘重。身為醫學研究院副院長，奧森博士的行為確實有些幼稚，為了所謂的理念，不顧大局，讓朋友和同事都非常被動。奧森的小兒子被處死是因為傳遞消息，外加利用工作之便販賣核心技術資料及專用儀器；女兒則是卧底，估計就是女兒鼓動父親。大兒子幸存是因為與本案無關，他離職後，小家庭擁有的股份都折成了現金，沒有扣下，聯合技術公司對內部一向賞罰分明。

「厄爾曼，你家先祖死得不冤吧？」凱利問。

厄爾曼苦笑，「按照聯合技術公司的制度，該死，我不應該恨李庄，長輩一直念念不忘，說小兒子本不該死，沒想過他行為的嚴重程度。李庄確實賞罰分明，一直記得奧森博士的貢獻，按當初的承諾以他的名字命名小鎮。」

「好困，想睡覺，說不定到晚上了。」斯賓打了個哈欠，隨即叫苦，「又得走八十公里，天啦，李庄的神經確實有些不正常。」

「小胖子，不要胡謅，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找死！」余哲罵道。

斯賓的臉色刷地變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凱利安慰他，「沒事的，李庄不會因為你罵他就殺了你。」旋即笑道：「不過你確實該罵，因為出口有標志，不需要往回走。」

安全委員會主廳所在位置確實有單向通道，很隱秘，迷糊蛋發現不了。斯賓雖聰明，但疲憊已經將他的敏銳消磨得一干二凈。展廳所在位置似乎有干擾，影響計時，不過身體的本能還是提醒參觀者該回去。眾人魚貫走出通道，出口離維護區不遠，只是偽裝得非常好，幾乎看不出來。

今天的行程以余哲的體力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肥貓卻累得夠嗆，因為小胖子死沉。吃完飯斯賓很快睡著了，余哲出外溜達消食。走著走著，突然有了一個小孩子想法，今天大家都累，那位老大說不定會借此機會晚上出來工作。本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沒想到有收獲，轉過一座小山時，山的另一邊隱約有敲擊聲傳來。聲音雖小，但可以確定不是自然聲音。

這是個大發現，余哲決定一探究竟。山不高，林很密，草更茂盛。皮迪大人從背包里取出探險裝穿好，輕松爬到山頂。小山頂的視野很好，山下有座石雕廠，很原始。工棚里有一個不高的老頭正在苦干。燈光將小范圍照得如同白晝，老頭雖戴著過濾灰塵和增強視力的面具，但那頭發，那身形，那服裝，活脫脫就是影像里的李庄。

余哲的心頓時跳得厲害，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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