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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薩布布城意外之後，余哲很小心，知道自己是敵人的重要目標之一，族長血統帶來的不僅僅是好處。朋友瓦利卡馬從業務員一直做到泰偉集團駐倫特的最高主管，是琢磨人心的高手。兩人很投緣，幾乎無話不談。大個子知道自己的弱點，朋友囑咐的注意事項都被他牢記在心。聯合部隊組成後，兩人在休假的時間經常湊在一起，不得不湊。瓦利卡馬幫余哲分析他周邊的人群，免得被人暗算。余哲教瓦利卡馬怎樣在混亂的戰場上活命，免得成為炮灰。

瓦利卡馬對先鋒團二營和團部的軍官都做過分析，有嫌疑的人不少，但余哲很談得來的大個子察內不在其中。如果是和平時期，兩人會迅速成為關系極好的朋友，但在山頭星徹底穩定之前，沒人敢交新朋友。

「為什么？」余哲抽出兩把短刀，遙指察內。

察內淡然道：「我是普羅托人，父母都是普羅托人，潛伏在威國系已經很久了。」

「可是你能使用族長武器，絕對防御也沒有影響你。」余哲抱著最後一絲奢望。

察內嘲諷道：「普羅托人、卡勒斯人和伊艾弗人結盟，絕對防御就不再是絕對防御。動手吧，我們相識一場，現在各為其主。」

余哲有些遲疑，但察內不再猶豫，揮起戰刀直劈過來。宗廟附近防御強大，低級熱兵器根本無法使用，察內的刀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高級熱兵器。余哲沒有畏懼，自己的傳家寶也是高級貨。

察內的力氣比余哲略小，戰斗經驗也不如余哲豐富，但速度比余哲快。此次無法善了，無需隱藏實力，兩人棋逢對手，殺得難解難分。對戰雙方都是大個子，動作幅度大，武器犀利，附近交戰的人群被波及，發現裝備受損後立刻離得遠遠的。

宗廟廣場已經徹底亂了，山頭星八系都在亂戰。地球後裔縮在一角，暫時沒人攻擊他們。威泰系本應該最先平靜下來，他們是卧底，但李庄的話顯然打亂了伊艾弗人的布局。一位非威泰系的軍官砍死一名不肯從命的威泰系戰士後，死者的哥哥悲憤之下放棄對手，與軍官戰成一團。他的裝備沒有軍官好，不長時間便被腰斬。腰斬一時不會死，凄厲的哀嚎讓遠處的親朋好友雙目赤紅，一起圍攻軍官。威泰系戰士群迅速陷入混亂狀態，主體在亂戰。這種混亂短期內根本無法平定下來，軍官團低聲商量過後，率領沒亂的兩萬來人直撲宗廟附近的山嶺，顯然知道一些秘密。

近戰能力強悍的威國系則處於僵持狀態，敵人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計劃。一位擊斃卧底的軍官去幫忙被朝夕相處的手下偷襲身死後，便沒人敢加入別的戰團了。普羅托人為山頭星之行投下了血本，過來的全是精英。在威國系的大批卧底不惜殺掉精英同族來獲取功勛，終於順利地抵達宗廟廣場。

威森廣場上也是一片大亂，宗廟廣場的實況轉播在一分鍾內將數千萬人變成了行動遲緩的僵屍，沒人敢往外跑，怕被其他人懷疑是同謀。心向家族的國民安三系族人都用仇恨的眼光瞪著威泰系留在廣場上的族人，山頭星的笨人少，以前不明白威泰系的布置，現在一切明了。老祖宗給威泰系面子沒有赤裸裸地打臉，但綜合各類消息不難推導出始末。

威泰系高層的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進可攻，退可守。他們將族人分成兩部分，一半在山頭星西洲，一半在拉斯馬總部。

如果盟軍順利斬殺家族締造者和九級智腦，他們便是頭號功臣。伊艾弗高層下了血本，聯邦著名的旅游星拉斯馬將成為威泰系的領地，一方面是作為威泰系失去西洲和山頭星天文數字財富的補償，另一方面是獎勵威泰系的功勞。聯邦其他勢力已經表示了誠意，威泰系族人調任拉斯馬星球守備軍司令便是明證。威泰系無需擔心聯邦其他勢力會翻臉，他們肯定有數量不小的混血後裔，再說他們在聯邦軍方勢力強大，交游廣闊，只要知道收斂，便沒有勢力能翻盤。

如果盟軍失敗，他們留在西洲的後裔便斬殺監視的斯圖呂曼軍團留守部隊，然後裝可憐，是不是真的可憐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威泰系平定西洲的過程說不出的詭異，現在可以斷定是在留退路，估計被殺的都是心向家族的族人。中洲平亂過程中火力投放量大得驚人，遠超伊艾弗聯邦軍作戰的消耗，60%的軍火來自阿爾金軍工集團，而阿爾金軍工集團在自動政務系統里的占地面積還不如阿格紐軍工集團。山頭星的自動化技術發達已極，阿格紐軍工集團的產量理論上應該比阿爾金軍工集團高，而不是相反，說明威泰系另有秘密兵工廠。只有神仙才知道敵人什么時候過來，威泰系掐得剛剛好，未免有些過頭。

按照老祖宗的性格，下令驅趕在西洲的威泰系族人的可能性很小，因為真相不明。威泰系留守西洲的人拆自己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值得一賭。地球後裔極有可能已被威泰系滲透，就算西洲的族人被趕走，他們也可以借用地球後裔的通道住到南洲或北洲。

老祖宗把威泰系先祖教得很精明，沒想到不孝後裔竟然轉而對付他自己，真是命運的諷刺。

智腦系分裂可以理解。威風系的初始設計很完善，跟老祖宗貼心，從第一台喇叭級智腦開始就沒有出過事，始終堅定地執行老祖宗的指令。他們最核心的部分是喇叭級，智能等級提高是使用混合芯片的結果，不是天然的高，這在山頭星不是什么秘密。老祖宗收威風系入家族，是感情作用的結果，不是威風系真的夠資格。家族也需要威風系，他們很穩定，不僅能給家族成員的生活帶來極大的便利，而且可以增強家族的防御能力。

自由的威陽系已經超出了伊艾弗人能接受的程度，智腦如果比人聰明，將嚴重威脅高等生物的生存。威陽系必須維持家族的存在，沒有家族的庇護，他們將無處安家，無論碳基還是非碳基高等生物都不可能接受他們。

伊艾弗有ss級智腦，跟威山系的等級相同，聯邦國會一千多年前便立法規定了ss級及s級的地位，能接受威山系和心維系的存在。伊艾弗家大業大，威山系和心維系過去能找到位置。說不定其他文明會搶著請兩系加入自己的陣營，畢竟大部分文明都沒有發達的網絡，威山系和心維系過去利大於弊，還能輕松挖到大批的技術資料。老祖宗過於追求完美，現在終於嘗到了苦果，不得善終。

對威山系和心維系來說，到別的地方海闊天空，而在家族里得時時刻刻忍受不如自己聰明的威風系的壓制。那群倔強的大狗為戰斗而生，有充足的資源，專業的生產隊伍，可以從合作伙伴民安兩系買到高級技術，根本不是山維兩系的力量能對付的，只有借用盟友的力量。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威森廣場頓時吵翻了天。威泰系言辭便利的人和國民安三系對罵，四系內部都有問題，一時無法分出勝負，只能僵著。遠方傳來激烈的交火聲，估計是威風系的戰斗機器人部隊和心維系的戰斗生化獸部隊在對戰。

廣場上的一幕余哲沒有時間關心，甚至朋友瓦利卡馬的生死都沒空去看，察內給他的壓力非常大，這個普羅托人讓久經考驗的資深高級戰士疲於應付，攻少守多。雙方的功夫接近，各有擅長，武器沒有差距，良久分不出勝負。

余哲的耐心很好，知道自己的體力是優勢，沒有急躁。察內發現了這點，開始行險，以打破對自己不利的僵局。高級熱兵器威力很大，非冷兵器可比，護甲根本擋不住。察內動輒使用兩敗俱傷的打法，余哲手忙腳亂，頗為狼狽，體力迅速消耗。

行險總有個限度，但激烈的戰斗中沒法確定限度到底是多少，余哲抓住察內的一個破綻，揮刀斬向他的小腿。以察內的速度，本應該能躲過，最多輕傷，但他沒躲，反而把腿送上門來。鋒利無比的菜刀輕松切開護甲，將察內的小腿砍斷。

余哲收刀後退，沉聲道：「為什么？」

察內坐在地上，抓起急救包敷到傷口止血，仿佛眼前的大個子不存在。

「為什么這樣做？」余哲大喝一聲。他的聲音如同驚雷，遠近的戰團紛紛停住，把目光投向這邊。

察內苦笑，「我生在泰伯斯，長在泰伯斯，一直以為自己是倫特人，從沒想過自己是普羅托人。母神醒了，倫特王國遲早會發現潛伏的普羅托人，倫特人和普羅托人有血海深仇，便跟著來了山頭星，希望能找到一個安家之所，沒想到山頭星之行會是這樣的結果。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親手殺死被迫而來的同族，是對種族的背叛，殺死朋友是對人性的背叛。」

察內的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是在咆哮，「我不知道普羅托神那個老鬼為什么一直揪著這邊不放，也不知道他跟泰伯斯神到底有什么瓜葛，但他無權要我們這些族人為他賣命。我是人，不是傀儡，雖沒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方式和種族，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那幫算得精明的蠢貨，總覺得可以順利退出山頭星，卻沒想過如果李庄、李威風和李威陽兄妹都被殺死，威風系和威陽系將會重組成一個新的大集體，山頭星沒人能活。」

察內的聲音通過裝備的擴音器在廣場上回盪，他說的內容太驚人，亂戰的群體不由自主地放慢動作。

余哲吞了口吐沫，「你怎么知道的？」

察內自嘲地笑笑，「我是自動化工程師，只因為功夫不錯，陰差陽錯上了戰場。我很崇拜李庄，仔細研究過他的生平。他雖精研高級智腦和高級機器人，但從沒在這兩樣上獲得過收入。李威風是他的精神寄托，唯一能與最美好的時光聯系在一起的生命，而李威陽兄妹是他一生心血的凝聚，數百年噩夢後的欣慰。他活了五百年，不會太在意自己的生死，什么都看穿了，泰民安三系自以為在他的心目中地位很高，沒想過親情五世而斬。如果後裔殺掉他的精神寄托，摧毀他一生的心血，山頭星李家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威山系是搞研究的，心維系是智腦四系和後裔四系聯系的紐帶，填空而已。家族都沒有存在的必要，山維兩系活著純屬多余。」

察內的話明顯有效果，高層團中立刻有高手出來逼住准備痛下殺手的李威山兄弟。李威風看了李庄的屍身一眼，一跺腳，飛也似地逃走了。

「小麗，對不起，我不該騙你，我本來以為可以躲過普羅托神那個老家伙，沒想到還是失算了。我們來生再見！」察內突然對旁邊說話。

余哲轉頭，葛特麗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兩人附近，泣不成聲。

「小花，你不要死，普羅托的倫特人還是倫特人，你沒殺過威國系的人，我會替你向埃達林長老求情的。」

大個子察內居然有如此搞笑的小名，如果是平時，余哲肯定會笑得肚子疼，但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

察內搖頭，「普羅托神對創造的生命都留有後手，不執行命令會被變成傀儡。我之所以故意讓余哲砍斷腿，就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

察內說到一半，沒有繼續，抓起自己的刀插進胸口，威力巨大的高級熱兵器瞬間將中刀部位燒出一個大洞。葛特麗撲到他的屍身上痛哭，余哲看到她一點防御的意思都沒有，只好在旁邊警戒。

察內的死似乎帶了個頭，大量的威國系戰士紛紛自殺，或者砍死對手後自殺。威國系亂戰的局面迅速分化，大量的戰士變成了傀儡，下手不再留情。部分死忠的普羅托倫特人仍隱藏在戰士群中，伺機搗亂。

余哲持刀守在葛特麗附近，有人靠近便趕走或殺死，沒有敵人的時候則掃視戰場。威泰系大部分人僵著，小部分正在破壞宗廟附近的防御設施。遠處的山嶺爆炸聲不絕入耳，估計李威陽兄妹的本體就在山嶺內部。心維系的戰斗生化獸部隊與防守的戰斗機器人部隊激戰，敵人主力使用的武器都是價值萬金的高級貨，很快突破防御，攻進了山洞。

七個團體中，高層團已經分化，彼此對峙，他們的位置在李庄的座位和廣場之間，一目了然。地球後裔團抱成一團，退役軍人在外圍，阻止任何人接近。瓦利卡馬跟地球後裔團在一起，那邊已經接受了他。戰士代表團中，威國系亂斗；威泰系主體僵住，小部分跟著非威泰系的敵人去了山嶺；民安兩系正在亂戰，死的估計大部分是沒有家族血統的。李庄告知的泰民安三系來源真相極大地改變了民安兩系的立場，他們的主體在山頭星，只有家族存在方能保住領地和財富。教育界代表團坐在地上發呆，沒有參與打斗。學者和工程師代表團挨著教育界代表團，戰力不錯的人員在外圍防守，不過很少有人去沖擊他們漏洞百出的防線。可以理解，如果盟軍勝利，他們將是盟軍的高級戰利品，不能隨意殺傷。

商界代表團緊挨著威國系戰士群，很平靜，他們的地位不高，就算殺光了山頭星也不會在乎，所以敵人沒有派多少卧底。尤勁老頭帶著一幫戰力不錯的商人往威國系這邊靠，期望能幫上忙，但不敢靠得太近，跟威國系的凶悍相比，戰力不錯的商人是小綿羊。

威森廣場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希望不要出大事，迪婭卡一家和關系不錯的伊費魯和伊波沙兩家都在那邊。威國系相對干凈，應該不會有大事。遠方暫時沒法關心，眼前的葛特麗才讓人撓頭。小麗姐說她最喜歡計算機，察內是自動化工程師，肯定熟悉計算機，說不定她說的話大部分都是察內分析的。小麗姐是身經百戰的高手，竟然如此失態，不顧防御，幾乎有同死的想法，可以想象兩人的關系。

「姐，不要哭了，我們現在是在戰場上，控制一下情緒。」余哲實在忍不住了。

葛特麗抬頭，眼睛通紅，「我們本來打算在山頭星結婚的，察內死了，沒法為他報仇，我也不想活了。」

余哲搖頭，「阻止普羅托人的陰謀，也算報仇。」

葛特麗從昏昏沉沉驚醒，「對，不過現在怎么辦？」

余哲有些頭大，宗廟廣場混亂之極，最要命的是不知道誰是真正的敵人。遠方正在進攻的敵人勢大，兩人過去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