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退下後，老十一李威海的代表上台，一個叫寧旭融的瘦高個，是直系後裔。改姓總免不了提起當年的故事，寧旭融沒有回避，一一細說。威森科技內亂後，李威利後裔跑回李庄的老家躲避追殺，k市在李家賣力的支持下，非常發達，竭力替游子後裔遮風擋雨。李威海的後裔則去了杭城，杭城上下與李家關系甚深，成功保住了這支。

李庄聽完陷入沉默狀態，寧旭融於是告退。老幺的代表陳魯漢上前，陳魯漢沒敢隨意，口稱老祖宗，然後簡要介紹了老幺一支的發展情況。李心沫是知名科學家，丈夫陳熙澳善於經營，子女在陳德齊的孫輩中都算出色，不過現在不是游家的主導。陳魯漢是李心沫的直系後裔，但對老祖婆不熟。李庄問的很多問題他都答不上來，臉上頗有沮喪之色，很快退下。

宗人府帶到山頭星的人肯定有標准，雖具體未知，但十二支得一個不少，這是常理。老十李威湖是李庄十二個子女中最出色的科學家，獲得過多項大獎。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他的過世跟seb10有關，李庄的臉色陰晴未定，顯然知道他離開後的歷史。李威湖一支的精英不是死於實驗事故，就是死於敵人的追殺，唯一幸存的第四代死於車禍，沒有後代。

「罷了，人生本不完美，我沒想到他們仍執著於實驗，seb10以地球當時的水平，根本無法達到遠航的要求。威湖和澳芒可以說是我害死的，威湖一直以為我不喜歡他，總跟我對著干，沒想過他跟我很像。我給了資料，他就不可能聽我的。孩子，過來讓我看看。」

李庄向曲龍招手，曲龍很驚訝，「我？」

「對，你跟居正甫一起過來吧。」李庄說。

曲龍和居正甫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不過既然來了，總不能怯場，便硬著頭皮走上去。

「威湖不同意澳芒的婚事，說他女朋友曲怡涵長相一般，又比他大五歲，不聰明，配不上李家。澳芒很要面子，宣稱一輩子單身。我當時隱居，威森科技內部正斗得激烈，沒有時間管他們父子。曲怡涵和澳芒僵持一陣後便回了老家c市，後來跟一個離婚的老同學結了婚。兒子三歲時，領養了侄兒曲炎軍。曲怡涵兄妹長得像，曲炎軍也像姑姑，曲家發家便是從曲炎軍開始的，對不？」

曲龍茫然地點頭，「您懷疑我先祖曲炎軍是您的曾孫子？」

李庄搖頭，「不是懷疑，他本來就是。曲怡涵兄嫂智商很一般，曲炎軍卻以全額獎學金輕松讀完了頂級名校瑞士聯邦理工學院eth的博士。智商主要依靠傳承，我朋友孫國寶你應該知道，他父母雖都是文盲，但那是歷史造成的，他父親很聰明，只是沒有機會讀書罷了。我的智商主要來自於母親，運氣比較好，同時遺傳了父親的動手能力，又比較勤奮，所以能成為出色的工程師。變異是有限度的，就算歷史上的那些大牛，也沒有幾個能超脫傳承。兩件事情湊在一起，只能說明他是澳芒的兒子。威湖夫妻都有雙威理工的博士學位，澳芒是我孫子里最聰明的三個之一，智商出類拔萃，很小就是威州的知名人物。我讓宗人府去聯邦調查了相關的醫療記錄，發現曲家就是我的後裔。」

曲龍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是讀過書的人，知道李庄說的有道理。現實生活沒有多少幻想的空間，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傳統觀念形成不是沒有原因，沒幾個男人喜歡丑女，也沒有幾個女人願意選擇笨蛋。

「說說曲家的故事吧，我很有興趣。」李庄提醒。

曲龍還能怎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論，開始講述自己小家族的歷史。曲家不大，只有七百來人，比凱利家強些，但好不到哪里去，屬於普通的小家族。曲龍的故事很平淡，他不擅長講故事，但李庄聽得津津有味，也許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已經很遙遠，難得重拾平民的視覺。

曲龍好不容易講完，告退准備返回座位，居正甫突然拉住他，「不要走，我很緊張。」

李庄啞然失笑，「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曲龍，陪他好了。」

曲龍沖居正甫呲呲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吃點心，今天折騰了一天，他餓壞了。居正甫不敢看李庄，縮手縮腳地坐在椅子上，他是工程師，從沒有跟大人物面對面的經歷。

「不要緊張，威江當年在我面前可沒有這么局促，他從小就調皮得很。」李庄說。

聽眾都無語，心道您是哪個時代的人？李威江是您兒子，現在坐在您面前的是不知道多少代的後裔，您剛剛發布了一條條的殺戮令，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比老虎還老虎。

李庄人老成精，一瞅後裔們的神色，哪還不清楚，開始講故事，「威江喜歡計算機，不過天賦算不上頂級，只因為他很勤奮，才勉強達到一流水准。他是我留在地球上的l級和v級智腦的管理者，當初他自告奮勇接過任務時，我沒想過會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麻煩。除了威湖一支，就他這支受創最嚴重。我就搞不清楚為什么那些人一直認為l級和v級是天外來物，揪著威江的後裔不放。」

曲龍咬著蘋果插嘴，「老祖宗，您創造的l級和v級確實與眾不同，不能怪別人好奇。」

李庄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理念和環境造成的，我研發l級時，是一個人在奮斗，華夏科學家的理念和主流有差別，當時西方雖然占主導，但前沿領域雙方差距很小。l級其實沒有他們想的那么神秘，我最精通的是自動化和精密加工，靠維護高級設備、設計加工工藝和承接軟件外包訂單賺錢。當時自動化設備很呆板，我嫌系統的調整繁瑣，便開始籌劃l級以便偷懶。l級從里到外，都是我少年時代的電子鏡像版，壓根就沒有限制電路，設計的初衷是越聰明越好，所以升級潛力比其他架構大。五喇叭的情感模擬系統是我的心血，我長大後很討厭貓狗，有輕微的自閉症，便想著設計一個超高級的電子寵物跟我說說話。為達到目標，我查閱了無數的典籍，花了十來年的時間才完成。事實證明我的設計很成功，沒幾個人不喜歡五喇叭的。wai的電子寵物從沒滯銷過，就是我思想作用的結果。」

聽眾瞠目結舌，如此瘋狂加精明的科學家極少見，設計思想如此詭異的智腦難怪別人好奇。曲龍繼續，「那v級呢？」

李庄說：「v級以當時地球的水平來說，設計難度超出l級的數十倍，我冥思苦想頭發都快白了，還是覺得有些問題，誰知最後組裝的時候居然一次成型。人力有時而窮，v級除了元器件有人幫忙，其他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未免有些超人的味道。我知道自己不是超人，也很奇怪自己設計v級的原因，因為我奉行實用主義思想，計算精密，從不肯多花一分力氣，l級已經夠用，便懷疑v級有問題，天天琢磨，最後的結論是艾爾塔還活著。艾爾塔雖然不懂電腦，但他是強大生命，知道生命能量場的各類穩態結構，看到我一直轉不過彎來，便忍不住提醒。聯合技術公司的發展軌跡明顯不正常，我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會做這種成為眾矢之的的事情。智腦發展停滯後，我徹底明白了。」

「您從沒有出售過l級和v級，是什么原因？」曲龍問。

老頭笑道：「很簡單，l級充滿了我的隱私和偏好，我不可能泄露自己的隱私，讓別人過來對付我。再說以我的水平，不可能落魄到賣高級智能生命的程度，有違我的理念。我有的是手段賺錢，要是我這種人都餓死了，地球就沒幾個人能活的。小喇叭花了我一億，還到處托關系，累得夠嗆，不願與別人分享。v級則更簡單，一是沒有幾個勢力買得起，二是我不能賣，問題都沒查清，怎么能把不合格產品賣出去？不合我做生意的原則。」

後裔們都暈乎乎的，老祖宗確實是個怪人，不能以常理來度之。曲龍突然發現了一個小問題，「您研發的第一台智腦到底叫什么名字？」

李庄哈哈大笑，講起了老故事。後裔們個個面色古怪，長輩說老祖宗之所以聰明絕頂，跟發達的逆向思維有關，他不但日記倒著寫，而且做事也是經常倒著做。小喇叭，大喇叭，超級大喇叭，幸好改過來了，不過似乎沒改多少，大喇叭，小喇叭，小小喇叭，圖圖，小圖，小小圖。

「能跟我們說說威風系嗎？」曲龍繼續發問。測試時，老祖宗叫李威風小小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庄嘿嘿直笑，像個老狐狸加老頑童，「國泰民安四系一直以為威風系是喇叭級的升級版，很單純，其實不是的。威風系是我整合l級、v級和w級設計的層次化智能模型，還進行了精密的偏重設計，比普通人聰明多了。他們的表現說明我的設計很成功，不但穩定，而且善於偽裝，是純粹的地球技術，比聯邦那個啥ss級要完美。威風系有三位族長，大名都叫李威風，三胞胎，我喜歡叫小名，不會弄錯，圖圖是老大，小圖是老二，小小圖是老三。我剛開始培養的時候，他們糊里糊塗的，所以我取小名叫塗塗，小塗，小小塗，意即三個糊塗蛋。長大後他們覺得不雅，非要讓我改掉，我就換了個發音相同的吉祥名字。」

「父親，你不要老揭我們的短好不？說得多了，我們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揚聲器里傳來一個聲音，不知道是哪位李威風。

李庄連連保證，「好的，下不為例，其實我只是隨口說說，你們具體的設計除了我沒人知道，以前的經驗靠不住的。」

李威風哦了一聲，李庄突然暴喝，「小圖，你都來了也不過來見我，眼里有我這個父親嗎？還有，你居然偷聽，再敢這樣，我就設進入限制！」

喇叭里傳出一聲嬉笑，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地球後裔們都頭皮發麻，老祖宗的精神狀態似乎一直不太正常，李威風的表現也讓人震驚。要是這樣的機器人太多，真不知道以後該怎么相處。

「你們不用擔心，就是因為他們喜歡偷窺，我才把他們趕去河晨星，山頭星的監控很少的。再說你們以後可以設干擾設施，他們進不了居住區。」李庄看出了後裔們的疑惑，忙解釋。

對老頭的歷史有些了解的後裔都恍然大悟，敢情山頭星兩千多年都沒有什么變化，還是跟威森科技時代一樣的規矩。

「正甫，唉，我怎么覺得你的名字這么難叫，居正甫，正甫，你養父該不會是憤世嫉俗吧？」李庄轉回正題。

居正甫有些尷尬，「您猜對了，我兒子以前叫居成棟，我和袁瑜改名叫居然。」

李庄沒有繼續糾纏，揮揮手，「你是老五的後裔，老五三胞胎只有一位是男丁，記住了，你養父有功，以後多孝順。」

居正甫連忙答應，老頭站了起來，「今天就到此結束，你們累了一天，早點休息，這里的點心和水果都是極品，想吃的拿走，下次沒機會了。」

老祖宗現在善解人意，這么多年下來總算靈光了。後裔們邊詆毀邊收拾，然後一窩蜂地出了宗廟。余哲、葛特麗和瓦利卡馬剛想跟出去，被老頭叫住，只好跟凱利等人告別，硬著頭皮坐下。

「我談興正隆，他們身體不好，你們可以，我再跟你們講講我旅游的經歷。」李庄說。

「老祖宗，哪里有洗手間，我想上洗手間。」葛特麗說。

「我也要去。」余哲和瓦利卡馬異口同聲。

老頭指著西邊，「從這邊通道走，有標志，大約一百五十米。」

三位後裔撒腿就跑，九樓的標志很清晰，葛特麗帶頭走，兩位男士跟上，很快到了洗手間。

「老祖宗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他的氣質跟以前差別很大。」瓦利卡馬邊放水邊說。

余哲苦笑，「鬼才知道，我覺得老祖宗是個很有趣的人，一點都不死板，為什么會有個『機器人』的綽號？」

瓦利卡馬不以為然，「肯定有歷史原因，也許是裝的，待會問問不就得了。」

余哲深以為然，難得逮住一次機會，得把歷史摸清。要是老頭不在了，謎團就太多了，不合皮迪大人的風格。隨即一想，不對啊，我怎么會跟老頭這么像，莫非還有什么秘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