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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說的消息很驚人，但四位聽眾沒有懷疑，原因是錫爾圖的身份。馬薩布布軍團先鋒團團長在家族大會上是李庄的跟班，雖然直到現在都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詳細經歷，但毫無疑問是家族締造者的親信。即使馬薩布布軍團被混血後裔控制，錫爾圖也沒有被調離重要的先鋒團，一是資歷和能力均無可挑剔，二是軍團長瓦拉姆對威國系內斗持中立態度，三是李老頭還沒死。
斯賓在阿格紐軍團數據中心呆了近五年，對國泰府的運作程序不陌生，沉默一陣後提出了疑問，「錫爾圖的職務變動了嗎？他一個團長應該沒有資格轉發密令。」[]
余哲沉聲道：「錫爾圖剛卸任團長一職，調往國泰府總參謀部任上校參謀。」
斯賓咬咬牙，「從錫爾圖有資格轉發密令來看，他的新職位比較重要，但總參高級軍官多，實際上比作戰部隊差，這是明升暗降。」
易卡贊支持兒子，「沒錯，家族現在還沒有完全穩定，作戰部隊是根本。基本可以確定是有人在試探老祖宗的底線，表面上是好心，理由也很充足，但不難分析出小動作背後的動機。」
余哲剛要說話，麗賴問：「錫爾圖靠得住不？他跟老祖宗到底是什么關系？」
余哲很嚴肅，「我說的你們不要外傳，什么人都不要說。錫爾圖曾是老祖宗的書童，靠得住，沒有任何問題。他老家在馬薩布布城北邊的盧蒙巴村，即現在的馬薩布布市盧蒙巴鎮，父母都是馬薩布布人。」
聽眾恍然大悟，斯賓抱怨道：「貝爾貝吉真沒用，瓦拉姆將軍是中立派，他這個參謀長居然斗不贏一個後來才加入的副軍團長。菲拉布西也過分，步步進逼，馬薩布布城是馬薩布布人的老家，現在好了，居然成了混血後裔的地盤，名符其實的一顆釘子。馬薩布布城，馬薩布布市，不知道是誰想的主意，也不知道換個名字。」
易卡贊打斷兒子的滔滔不絕，「不能怪貝爾貝吉，主因是馬特魯，馬薩布布城內亂中，馬薩布布軍團的中高級軍官損失慘重，阿格紐人又不善軍事，三個軍的軍長都是混血後裔，他一個人勢單力孤。馬薩布布城是按照軍事基地來設計的，空間不大，不利於發展，所以倫特洲管委會在東北重新建設了一座新城。名字不是亂取的，馬薩布布市的居民都是馬薩布布人，只有這個名字最合適。」
余哲說：「我看到公告時，首先想到了老祖宗喜歡倒著做事的風格，馬薩布布的發展史與普通城市相反，先有宇航港，後有軍事基地，最後建設城市。將馬薩布布軍團調回馬薩布布城十有**是總參謀長奧普洛卡的主意，目的是讓純血威國系通過聯姻分化混血威國系精英雲集的馬薩布布軍團。」
易卡贊搖頭，「沒那么輕松，帕圖帕塔總部過來的絕大多數是已婚人士，總部可能已經被混血後裔徹底滲透了。泰伯斯內戰結束後，阿格紐村的人聚在一起開會，部分人認為泰伯斯很危險，未來必將爆發大戰，主張返回山頭星，但被其他人否決，先觀望一陣。我們不了解倫特王國的歷史和運作方式，沒想到泰伯斯很快建立了太空軍，想走也走不了。外行都能發現泰伯斯不對，威國系總部管理層不可能那么遲鈍。普羅托人襲擊泰伯斯的過程中，純血威國系損傷很大，直接影響了桑古對帕圖帕塔的控制力。」
余哲有些痛苦地摸了摸額頭，「您的意思是說他們實際上並不在乎家族？」
易卡贊神色凝重，「跨種族家族是個讓人震驚的嘗試，能接受的人很少，只有退無可退的阿格紐人和馬薩布布人才是家族最堅定的支持者，因為我們數十代都生活在倫特洲，這里是我們的家鄉和自由度極高的自治領。從山頭星平亂過程中和家族大會上各系高層的表現可以看出，東洲起碼有小半立場不確定，損失慘重的東洲駐中洲部隊估計絕大部分是家族的支持者。山頭星武學昌盛，遠非伊艾弗可比，西洲數百萬人，家家戶戶都有武器，內務部隊輕重裝備齊全，訓練有素，斯圖呂曼軍團再厲害，也無法真正擺平。奇怪的僵持狀態有另外一種解釋，雙方在談判。」
余哲接口，「帕圖帕塔過來的威國系人少，大部分在特戰軍團，中高級戰士憑借裝備和武力在小規模戰斗中不容易死。超大規模戰斗中槍炮不長眼，功夫的用處不大，野戰軍團大部分戰士是馬薩布布和阿格紐人，主要指揮官卻是總部來人。威國系總部部分人與拉烏克人勾結，清除心向家族的總部家族成員，重組帕圖帕塔的權力格局。如果山頭星贏得了最後的勝利，利用總部來人的戰功順利進入山頭星。輸了也不要緊，還是能得到好處，家族不存在了，帕圖帕塔的管理層可以和卡斯加德合作，提供計算機和自動化技術，不會讓其他倫特人看不起，可以用『我們努力了，我們報恩了』來堵住說閑話的嘴。簡單來講，總部高層從一開始就有消耗馬薩布布人和阿格紐人實力的計劃，進可攻退可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想上位，便和拉烏克人勾結，奪取帕圖帕塔的管理權。」
斯賓繼續，「打如意算盤的威泰系高層裝作對家族忠心，從不知情的家族成員中大量抽調戰士，戰場上犧牲的威泰系成員大多是心向家族的人。老祖宗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擔心人員損失過大，不得不讓風維兩系的部隊加大壓迫敵人的力度，順便銷毀廢舊軍資。」
易卡贊用贊許的眼光看著兒子，「不錯，有進步。」
斯賓恭維老豆，「您能從軍團後勤部采購處調到參謀部情報分析處，比我更厲害。」
易卡贊哈哈大笑，繼續分析，「民安兩系搞研究的多，比威泰系更忌憚智腦四系的實力。軍人相對單純，東洲管理層便將死忠家族的部隊調到中洲戰場，借盟軍的手清除影響計劃的因素，順便試探老祖宗隱藏的實力和態度；缺乏血緣和認同度沒有底線的兩系成員調到塔林軍事基地，逼威泰系高層出手，證明誠意。中洲的武器裝備百分之百是泰民安三系合謀留下的，只因為威泰系是明確直系後裔，民安兩系管理層很難確定他們的真實立場，所以有所保留。國泰府的成立讓民安兩系疑神疑鬼，聯想到聯合部隊官兵在澤維爾鎮攻防戰中的死戰更加深了這種懷疑，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威風系的實力比三系想的要強，所以盟軍啟動了第二方案，宗廟廣場刺殺。老祖宗的哈桑魯死時，大部分高層都面露喜色，如釋重負，可以證明我的判斷。」
余哲說：「可是錫爾圖的話跟您說的有些矛盾。」
易卡贊驚訝之後細問，余哲便將錫爾圖講過的話從電腦里調出來復述一遍。
易卡贊啞然失笑，「並不矛盾，大部分東洲人已經習慣了規矩和各種職業的地位。公務員和商人在山頭星的地位不高不是沒有原因，山頭星富足，又是小政府，自動政務系統發達。民安兩系教育界和科學界大部分人支持家族的存在，到伊艾弗他們就沒有現在的待遇。商界和政界反對力量占了主導，因為伊艾弗現在是一個權錢橫行的文明，原本完善的制約機制被極速擴張沖得漏洞百出，過大的領土、過多的利益團體和觀念交鋒讓它在短期內根本無法回復到正常狀態。民安兩系是山頭星的主要科研力量，成年人有30%在教育界和科學界工作。威風系經常去東洲，民安兩系大部分人並不抵觸高級智腦。政界出問題歸根結底是控制欲和過低的機會成本，商界出問題是因為職業習慣和生活方式。」
「那地球後裔呢？」余哲問。
易卡贊說：「泰民安三系始祖與老祖宗相處的時間很短，不怎么了解他的真實習慣和手段。地球後裔始祖與老祖宗相處四五十年，加上關系圈的記載，采用了謹慎策略。」
余哲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先去偏房看了看正在睡覺的兒子，然後打開飲料櫃給自己拿了一瓶特胡克果汁，坐在沙發上慢慢品著。
斯賓有些慍怒，「你一點待客之道都沒有。」
余哲很詫異，「你們又不是客人，想喝什么自己拿。」
斯賓懶得跟他計較，向姐姐努努嘴。迪婭卡笑笑，開始盡女主人的義務，一陣忙活。
易卡贊端著金銀花茶吹了口氣，「對家族高層來說，只有純血威國系的地盤是最安全的，其他的都不敢保證，加上西洲的麻煩，所以選擇在塔林軍事基地開會。」
余哲沒有接話，易卡贊繼續，「老祖宗和伊艾弗高層對賭現在不是什么秘密，雙方的較量實際上從沒停過。中洲平亂過程中立場堅定心向家族的人群損傷非常大，直接影響了人事安排。老祖宗沒有幾年可活了，所以部分人想著留退路，以免家族解體危及根基。解散各系的家族管委會和安委會是老祖宗的應對策略，以家族締造者的天然權力賦予各支後裔平等的地位。威國系現在的情況一目了然，分成很明顯的三派，左右為難不喜政治的中立派像瓦拉姆將軍那樣的，打著如意算盤的帕圖帕塔威國系，沒有退路也不想離開倫特洲的馬薩布布人和阿格紐人。威泰系一分為二，進退自如的拉斯馬威泰系久經戰火，經驗豐富的將軍和戰士多，在國泰府中輕松壓倒了很少有作戰經驗的西洲威泰系和心向家族的拉斯馬純血後裔。北洲大部分人要么是被宗人府逼過來的，要么是被宗人府綁架過來的，除小部分人想維系家族的存在，其他的均留有退路。至於民安兩系，他們的立場沒法堅定起來，人多勢眾，雖然現在內部斗得厲害，但只要到伊艾弗便會自然抱團。家族大會召開後，平靜的背後暗流涌動。」
「您的意思是說現在其實是大部分後裔聯合起來斗那位，對不？」斯賓問。
易卡贊點頭，「泰京堂說的很對，每個正常人和團體的立場都是有跡可循的，雖然說什么、寫什么和做什么很難鑒別性質，但時間會將真實的想法暴露出來，只是遲早。比如有人誇你，很誠心地誇你捧你，不一定是真的誇你捧你，也許是想捧殺，也許是真心，也許是轉移視線。以余哲和迪婭結婚而論，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身份微妙的余哲推到風口浪尖上，明顯動機不純。」
余哲冷笑一聲，「他們居然跟老祖宗比耐心，比視野，比手段，比閱歷，真是班門弄斧。這兩年來，威森紀念館我去了很多次，每次的感受都不同，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什么結論？」斯賓問。
余哲說：「老祖宗確實不是政客，只是系統工程師和高級修理工。人是政治動物，總是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政治，所以在我們眼里他的行為跟政客類似。他一直說處處是技術，但大部分人認為是托詞，很少想過他的風格。不拘泥於觀念，不預設立場，重執行能力和工程能力，從地球時代到現在都沒有變過。與喜歡誇誇其談的人相比，他是一個身體力行的實用主義者加實證主義者，計劃周密，一旦考慮完便立刻動手做事。他很想得開，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斯賓有些遲疑，「你的意思是說他找地球後裔過來時並不在乎他們的行為和想法，而是在完善一個系統，對不？」
余哲沒有絲毫猶豫，「對，山頭星逐步開放，熟悉伊艾弗的地球後裔和拉斯馬威泰系及熟悉泰伯斯的帕圖帕塔威國系能有效地完善家族的人才體系，一旦穩定，可以替山陽府保駕護航。嚴格來說，山陽府才是山頭星的核心，卡班巴的烏韋亞里撒和戈地那的斯爾登諾均是山陽府的分支機構，宗人府主要起協調作用。」
易卡贊很驚訝，「真的嗎？」
余哲苦笑，「我的朋友圈大，得到的有用消息不少。紹萊星的改造在老祖宗沉睡之前便開始了，它是山陽府未來的總部。烏韋亞里撒已從卡班巴星搬到教育和研究基地亞里撒星，戈地那中央研究院斯爾登諾五百年前就擁有了**的領地登諾星。」
易卡贊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怪不得宗人府的總管是卡萊米。對老祖宗來說，山頭國存在是完美，不存在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戈地那王國將接受山陽府避難。他去卡羅波尼，是在為心向家族的人安排退路。」
余哲點頭，「沒錯，他向來敢賭，而且喜歡備份。他死後，如果泰民安三系和地球後裔真的鐵了心要拆散家族，備用方案就會啟動。戈地那人需要山頭星的研究力量和技術儲備，領土面積夠大，普通戈地那人不聰明，威戈系王室地位穩定。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擁有六十八個小星系的戈地那王國將會成為山陽府和威卡系的避風港。」
迪婭卡插嘴，「你們說的是不是太過了？泰民安三系和地球後裔應該不會做這么離譜的事。」
余哲說：「大部分群體都在留退路，沒有退路的阿格紐人和馬薩布布人不到六百萬，倫特人繁衍率低，伊艾弗人無法接受智腦四系，價值兩千萬億的黃金和寶石，數不清的技術儲備，無數的家當可以搬回伊艾弗。此外，老祖宗手上的家族共同基金錢肯定不少。山頭星離伊艾弗遙遠，又有其他文明隔著，往來不便。拉烏克人出資贖買山頭星的可能性很大，這樣算下來，加上伊艾弗的贈款，每位伊艾弗後裔至少可以分得五億聯邦元。他們跟老祖宗沒有感情，但不會嫌錢多，看在驚天家產的份上無論如何也會過來。換句話說，他們就是來分家產的。」
斯賓接口，「拉烏克人完全有可能這樣做，泰民安三系搬回伊艾弗加上地球後裔的關系，可以自成一體，這么大的群體根本不用擔心會被拆散，沒有必要賴在飛地不走。大部分人只看到眼前利益，指望他們考慮長遠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對阿格紐人來說，如果家族被迫解散，山頭星就不安全，拉烏克人隱藏的勢力不小，要么搬到卡羅波尼，要么搬去泰伯斯和親戚混住。」
余哲繼續，「老祖宗當年留後手保威森科技，很少管威澳盛華四代，現在的選擇沒有絲毫變化，山陽府正在往紹萊星搬研究設備和儀器。」
麗賴說：「老祖宗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對頭，他的精神該不會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