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塔妮緩緩道：「老祖宗是個很謹慎的人，智腦四系很少來山頭星便是這種謹慎的體現。無論什么樣的控制技術，總會有意外發生，高級機器人既然叫高級機器人，就存在控制風險。無論智腦四系的控制模型是怎樣的，平衡術必不可少。戈卡兩系為家族跟智腦四系拼命的可能性很小，扣除復雜的內抑制和交叉抑制，綜合測算下來，智腦四系的軍事實力約為國泰民安戈卡六系的一半。智腦四系的軍事實力增長應該與家族的人類六系實力增長同步，雙方一直保持平衡。換言之，我不信威風系有十二億六級以上機器人。呵呵，當然如果搞生產的高級機器人也算的話，說不定有，不過沒什么意義，我們穿mnm99可以輕松打垮他們。」

余哲又問：「山頭星有多少低級機器人？」

尤塔妮說：「你可以上山頭星機器人網看看，亂七八糟的機器人加在一起有數百億，光阿格紐三市就有兩千萬台家用機器人。你得改改風格了，山頭星離不開機器人，用不著抵觸。山陽府對智腦和機器人的研究非常深入，前後發展了數十萬款機器人，成熟的高級智腦共有十來種，最高可達伊艾弗ss級的水准，只是高級智腦管理不便，所以數量很少。」

余哲一愣，「我還以為山頭星的高級機器人只有智腦四系呢。」

尤塔妮搖頭，「老祖宗沉睡前不知道自己能否醒過來，對國泰民安四系沒有藏私，提供的資料無所不包。山頭星ai領域的大師級人物不少，山陽府總管李雲閣便是研究ai和機器人的。國泰民安四系之所以抵觸風維山陽四系，歸根結底是想擺脫老祖宗的束縛，而不是擔心他們會毀滅自己。老祖宗畢竟是家族的締造者，始終不死的智腦四系始祖是他的遺囑執行者，只要智腦四系存在，家族成員就沒法完全自由。『老祖宗』在山頭星實際上是句罵人的話，指苟活的老年人。山頭星的延壽技術一直在發展中，但沒有老年人選擇沉睡，就是這個原因，怕遭遇家族締造者同樣的命運。」

余哲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剛來阿格紐的時候尤勁老師給了一藤條，還說『你才是老祖宗』。嗯，我記起來了，阿格紐的老壽星拉紹夫上電視給阿格紐人拜年時，攙扶他的後裔從沒叫過他『老祖宗』。」

尤塔妮嘆了口氣，「老祖宗其實很早就知道，只是裝聾作啞而已。我和辛巴陪他出游時，一般稱他為『老師』、『司徒老師』或『庄老師』，從不叫他『老祖宗』。對心向家族的人來說，叫『老祖宗』心甘情願，是尊稱；對只想撈點好處的人來說，叫『老祖宗』實際上是在罵他。從家族目前的局勢看，罵他的人占了多數，雖然他並不在乎。」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正在閑聊的軍官們的注意，易冠達說：「我遲鈍，一直沒有意識到這點，家族里也沒有姓庄的，我以後叫他『庄老師』。」

一營副雷傳榮一臉的氣憤，「有些人太過分了，他不是想沉睡到今天，都是艾爾塔逼的，如果直接撒手走了，山頭星早就被賣掉了，哪還有我們的安身之地。辛苦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才挨到享福的時候，卻被人如此詆毀，是可忍孰不可忍。家族的規矩很苛刻嗎？連基本的道德規范都無法遵守的是人渣，不配活著。」

尤塔妮說：「記住了，團長婚禮的時候大家都要叫『庄老師』，不要惹得他不高興。」

大家齊聲附和，余哲突然笑了，「尊稱是庄老師，一般性稱呼是庄老頭，我總覺得裝老師不好，要不改成『司徒老師』？」

聽眾暈倒，易冠達說：「諧音有個限度，其實我覺得挺無聊的。司徒老師是化名，不好，還是庄老師更貼切，再說他是教育學家，一輩子教出來的優秀學生無數，用不著裝。」

支持團副的人占了多數，余哲只好投降，「以後庄老師和庄老頭並用。」

尤塔妮抄起礦泉水瓶砸了過去，余哲側身避過，然後閃電出手，將快要落地的礦泉水瓶抄了起來。

雷傳榮說：「團長，你的功夫又進步了。聽說你媽是一等一的大高手，真的嗎？」

余哲一哆嗦，連連道：「不要提我媽，我和迪婭結婚，她肯定很生氣。我這輩子沒有趕上她的希望了，現在唯一的奮斗目標是跑得比她快，否則肯定要挨揍。」

尤塔妮哼了一聲，「瞧你那點出息，她又不會來山頭星，等小哲長大了，你再帶著一家回去，你媽也不會拿你怎么樣。」

余哲哈哈大笑，「沒錯，家族必須存在，否則我只能躲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團長大人心向家族的理由很強悍，眾軍官都被打敗了，改談其他的，主要是塔林軍事基地擴建後的塔林市。阿格紐先鋒團訓練期間，去過塔林市的核心塔林軍事基地，對周圍的情況不陌生。相關的參數作戰電腦里都有，不過家族出大問題的可能性很小，畢竟庄老頭還活著。

宗人府、國泰府、民安府和山陽府的高層都是家族締造者直接任命的，不用說肯定是心向家族的人群，如果連這點魄力都沒有，他也成不了大人物。塔林市是心向家族的力量在為馬薩布布威國系輸血，除和山陽府關系密切的國泰府總裝備部將派人入駐，調整完畢的**軍團也將從澤維爾市調去塔林市常駐。澤維爾市營地的接任者是琉璃軍團，兩座關鍵要塞都掌握在心向家族的勢力手中。

從國泰府的安排來看，家族能完全掌控的力量只有阿格紐軍團、**軍團、琉璃軍團、龍江軍團、蘭嶼軍團和龍門軍團，其他的要么保持中立，要么立場難以琢磨。兩大特戰軍的立場均很微妙，總指揮李楓溪正在焦頭爛額中。司徒家族不大，伊艾弗代表團離開前，李楓溪的家人便被宗人府在伊艾弗的特工救了出來，正在來山頭星的途中。他跟瓜伊拉家族不熟，也知道家大業大的瓜伊拉家族不會在乎自己，鐵了心要在山頭星發展。剛露出苗頭，楓溪軍團便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處理一批人後試探者才安分了些，目前能完全掌控的只有先鋒團等少數部隊。

庄老頭的耐心很好，知道情報機構容易被滲透，沒在家族大會上處理軍隊內部有異心的卧底和內奸，一直拖到四年之後。阿克蘇聯盟和阿爾金聯盟出現的原因很復雜，真真假假，除了少數人沒有誰清楚內幕，但肯定是有人推動的。山頭星族規對內戰控制很嚴，兩大聯盟的內務部隊交火過程中，明顯違規，宗人府接連處死十幾個當事人都無法控制局勢，要說沒人在幕後操控，只有傻子才會相信。

軍官們東聊聊西聊聊，很快到了晚上十點。散會後，余哲先給迪婭卡打了電話，然後到健身房鍛煉，一直到十一點。洗完澡時已是十一點半，今天累得夠嗆，但他卻睡不著，便出外散步。

先鋒團的營區占地一百平方公里，是埃爾蒙軍事基地最早建設的堡壘，真正的堡壘，不但一切按星際時代的標准進行建設，而且位於山頭星戰略防御系統倫特洲金伯利山脈父節點和穆爾科山子節點的保護之下。星球戰略防御系統的工程量實在太大了，山頭星花了兩千多年才勉強建成基本框架，除了預料中會出現麻煩的中洲比較齊全外，其他洲都沒有完全覆蓋到，比起泰伯斯的無縫連接差了好幾個檔次。

從埃爾蒙軍事基地的位置看，山陽府很早就和阿格紐人接觸過，而且達成了合作協議。庄老頭一直沒有澄清阿格紐人的來源，是在保護阿格紐人。當然泰民安三系也沒把四不像的阿格紐人放在眼里，更重視組織嚴密的馬薩布布人。謊言重復一千遍未必能成為真理，但信息不全和選擇性考古確實將敵人迷惑了，憤憤不平的普通阿格紐人將郁悶帶到了山頭星系的每個角落，都兩千年了，不知道多少老人死不瞑目。不過這不能怪庄老頭，冤有頭債有主，阿格紐人要恨也該恨作決定的長輩。

漫無目的地走著，巡邏兵不知道過了幾撥，疲憊慢慢涌上來，余哲終於累了，回到營房悶頭睡大覺。

第二天一大早，准點齊全的軍官團開始行動，先召集休假的士兵，然後集體去軍火庫檢查裝備。庄老頭的魚釣完了，不用再偽裝了，家族大會後，阿格紐軍團的裝備進行了第一次調整，從頭到腳。內斗升級後，局勢逐漸明朗，在心向家族的勢力支持下，阿格紐軍團進行了二次調整，馬薩布布威國系的精英迅速增強了阿格紐軍團的軟件。

馬薩布布威國系支持家族，得到的好處不少，最起碼武器裝備上占了大便宜。獲得正式編制以來，先後進行了兩次大的升級，mnm98成為標配。mnm99仍是個金貴貨色，不過先鋒團是優先裝備的單位，上到團長下到普通士兵人手一套。mnm109根據戰爭中的表現進行了改進，配備一營和二營。mnm703中型機甲給了三營，在中洲平亂過程中，這種機甲的表現並不算非常好，不過組合變形模式很吸引人，預計會繼續改進。

真正讓先鋒團官兵興奮的是阿格紐軍工集團提供的單兵高速飛行器bmis1a，由精研飛行器的白馬軍工研制，體積小，威力大，穩定易維護，本質上是一種小型戰斗機，加裝輔助模塊後，可以直接飛到心佳星。bmis1a前後測試了六年多，今年年中定型，阿格紐先鋒團四營是第一批使用的單位，裝備了六百架，可以和mnm99完美對接。

bmis1系列遠期目標是和mnm7系列融合，成為完美的單兵多功能裝備。先鋒團的官兵聽阿格紐軍工集團的工程師講過，但研發進度未知，都息了短期內用上的想法。通用裝備研發不易，什么都會什么都不強的武器裝備著實讓人擔心。

裝備檢查一批分發一批，檢查結束時已是中午十二點，最後一批士兵順利歸隊，領取了屬於自己的重型裝備。吃過午餐，先鋒團開始例行訓練，不過動靜很小。所謂的戒備等級提到最高沒人當回事，團長余哲出身於魯風薩，阿格紐先鋒團的日常管理制度除了根據山頭星的實際進行部分調整，其他的均照抄魯風薩，講究准臨戰狀態，一切從實戰角度出發，環環相扣。

經過兩年的磨合和高強度訓練，即使軍官頻繁調動，阿格紐先鋒團的基本框架也始終牢固，配合越發熟練。傍晚錫爾圖來到先鋒團駐地時，很驚訝地發現埃爾蒙軍事基地內部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

「有什么好緊張的，我們是支持家族的軍人，意圖拆散家族的都是敵人，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要是技不如人，死了就死了。」余哲神色平靜。

錫爾圖無語，「你不會有戰場綜合症吧？」

余哲說：「高級武者跟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在於心境修為，真正的高級武者沒有戰場綜合症。世上本無絕對的對錯，當理念有根本沖突的時候，拳頭說了算。」

錫爾圖大笑，「你還真裝起哲人來了，算了，直說，明天上午宗人府要召開和解大會，阿格紐先鋒團是警戒部隊。喏，國泰府的命令。」

余哲伸手接過，認證過後草草瀏覽了一遍，發現沒什么新鮮的，遞給邊上的易冠達。錫爾圖看到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告辭離開。

「團長，下一步該怎么辦？」易冠達問。

余哲抽出菜刀揮舞一番，「我一直夢想能砍瓜切菜般殺人，但這兩把刀在我手上也許永遠是菜刀。可惜了，做工再精良的菜刀還是菜刀。」

團長大人說完揚長而去，易冠達和尤塔妮哭笑不得，討論了一陣便下部隊安排。

山頭星自國泰民安四系出現以來，從不在十三月開會，即將召開的大會是第一次。無數人惴惴不安，晚上輾轉難眠，它到底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