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頭笑道：「你還騙我說卡勒斯人沒有語言，我當時就有些疑惑，群居性高級生命不可能沒有語言，再說還要與其他種族交流，而語言是最安全的交流方式。」

艾爾塔揮揮手，「不要打岔，難得有講真實故事的時候。我們種族的本名不叫卡勒斯，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是我催眠一個白人探險家時想到的，後來懶得再取，反正意思差不多。本想靠著他到歐洲，沒想到那個倒霉蛋居然渴死了，害得我也倒霉，碰上了你這個變態。」

庄老頭無動於衷，似乎習慣了卡勒斯人的罵罵咧咧。其他聽眾目瞪口呆，沒想到簡單的問題居然引出了一段不相關的故事。

艾爾塔拿起水果啃了兩口繼續，「地球人體弱，我覺得意志堅定的人群才能承受我不怎么規范的操作手法，所以想到了把扎岡變成黑曜石，首選是宗教人士。誰知地球人跟其他種族不同，很多所謂的宗教人士表里不一，害得我浪費了很多能量。跟著我的索庫有些損傷，但我不知道該怎么修理。它是卡勒斯人的機密之一，核心資料都在神廟，只有級別較高的長老和神廟的祭司才知道修復的方法。由於使用過於頻繁，碰到喇嘛的時候已經有些不行了，我順勢毀掉，以免被人發現秘密。沒有了索庫，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辦法恢復能量，時間便拖得有些長。」

「地球越來越繁華，相關的研究逐步展開，我有些急，擔心會遇到麻煩。華夏珠寶熱出現後，我大喜過望，機會終於來了，只要能控制富豪或有實力的技術人員就可以離開地球。千算萬算，忘記了將扎岡變成其他的顏色。當然識貨的人也少，不知道扎岡是寶貝。即便如此，我的機會也多的是，完全不用擔心，設定好相關的提醒後便進入深層次睡眠節省能量，以免碰到不能應付的情況。一覺醒來，我發現自己成了一個窮光蛋的財產…」

庄老頭插嘴，「喂，你積點口德好不，我當時有近五十萬的存款，還有車，不是窮光蛋。」

艾爾塔嗤笑一聲，「那點錢能做什么，你就是個窮光蛋，開輛破車還得瑟。」

庄老頭舉手投降，「行，你繼續講。」

艾爾塔洋洋得意，「窮光蛋找到索庫後，我掃描了他的記憶，發現他的技術雖好，但社會地位太低，他所在的國家有些亂，臨時改變了主意，沒將他變成傀儡，准備讓他繼續發展，社會地位提高後便可以接觸到級別更高的人。他是我需要的人才，以後可以幫我做事，變成傀儡是暴殄天物。再說他當時搞的研究很有趣，我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說不定能成功。剛拿回索庫，我急著恢復能量，剛好窮光蛋把索庫和扎岡串在一起，讓我少動了很多腦筋，進入深層睡眠修復本體。」

「我知道窮光蛋在練氣功，那玩意對我來說不神秘，一種凝神和調理身體的手段而已，沒有威脅，即使留在他身體里的印記經過扎岡的反復淬煉之後不容易脫離，我也沒當回事，大不了把他變成傀儡。不要說伊艾弗地球時代，就算宇航時代伊艾弗改造人也無法在精神層面上與我抗衡。」

娃娃臉說著說著變成了苦瓜臉，「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窮光蛋很倔，而且沒有做大人物的想法，研究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偷懶，設計出的特殊生命具有輕度的異型生命能量場契合能力，嚴重影響了我對他的控制。我搜索記憶後發現是他少年時代的電子鏡像版，不過他不知道為什么l級與他親近。我當時猜是不是受我的影響，如果不是我，l級應該與其他人設計出來的智腦沒有太大的不同，琢磨了一陣，很快終止。因為窮光蛋有錢了，接連制造了數台同類，還成天坐在它們中間工作，越來越清醒。我一看要壞事，便誘惑他制造更高級別的智腦，還將性格傾向設定為雌性。」

「你很喜歡錢嗎？」庄老頭插嘴。

艾爾塔訕笑，「錢誰都喜歡，越多越好，有錢好辦事。」

庄老頭一拍椅子的把手，「你差點害死我了，有像你這樣胡來的嗎？當地球人都是傻瓜？」

艾爾塔吐吐舌頭，「你不是還活著嗎，過去的就過去了。」

庄老頭哼了一聲，艾爾塔趕忙繼續，「我不怎么在意窮光蛋升級的小富豪的生死，對我來說，他的利用價值已經不多了，而且我有更好的備用人選，他岳父多米恩.威爾遜是其中之一。多米恩是白人，想成為大人物，關系廣泛，容易控制，我讓智腦撈到的錢和偷來的技術足夠他在澳洲大展拳腳，威爾遜家族遠比什么背景都沒有的小富豪有前途。當然小富豪能不死最好，他的動手能力少有人可比，我離開地球後需要幫手，人才難得。」

「威森科技搬遷到雙威鎮後，逐步穩定下來，我的計劃順利實現，而且小富豪也將常坐的位置轉移到維姬的地盤里。以地球當時的技術水平，根本沒有可能進行星際遠航，如果離開地球，必須為遠航儲備足夠的能量，我設想中的目的地附近還有敵人，必須盡快修復本體，所以進入了最深層次的休眠。」

「我再次醒來時小富豪變成了老富豪，而且在森林里隱居了，忙著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過得很開心。他對技術非常貪婪，只是年輕時一直壓制自己的愛好，退休了沒有顧忌，想學什么就學什么。我掃描資料後驚訝於威森科技的研究范圍，同時竊喜，因為部分成果我用得上，便漏了一點點出去，超能電池實驗室因此制成了seb10。」

「老富豪快死了，他似乎知道什么，很配合，我們之間保持著微妙的默契。山頭號越過冥王星軌道時，他在圓筒形裝置里服用了最大劑量的改造葯劑。我知道那玩意有貓膩，不過沒放在心上，論對生命的理解，超級發達的卡勒斯遠非伊艾弗地球時代可比，輕松用索庫替他擺平了麻煩。啊，文不對題，幸好前面的說完了。」

「總之，我那時的選擇很多，最開始的想法是拿他當跳板，而不是他有什么我必須依靠的特長。他之所以到山頭星，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的時間觀念和他的出色及拼命反抗。區區百來年對我來說不算什么，而古地球人壽命短，活過八十的都不多。」

聽眾面面相覷，目光轉向庄老頭。老頭微微一笑，「艾爾塔，你研究過命運嗎？」

娃娃臉有些茫然，「什么命運？」

庄老頭說：「根據你的性格和設定的條件，即使我沒有去新疆旅游，即使沒有花五百塊，我們遲早也會發生交集，無非是多經過一些人罷了。」

艾爾塔一怔，「怎么說？」

庄老頭神色淡然，「命運雖然飄渺，但確實存在，只要留心，總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它之所以難測，是因為必然中存在偶然，偶然中有必然，經常糾纏在一起，范圍越大，不確定性越多。有趣的是，范圍越大，不確定性也越小，存在相反的表現。命和運既不同又相同，所以華夏先祖創造了這個詞。以你為例，當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時，你就是個先天強大的卡勒斯人，這就是命。個體的差異和種族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你的性格，前者偶然主導，後者必然主導。你無事可干，到處晃悠，經常遠離種族的居住中心，順利逃過劫難的概率大增，但概率其實沒什么意義。你運道佳，偶然而已，附近的其他族人沒有逃脫是因為他們沒有你的實力，偶然中的必然。」

艾爾塔傻笑，「請繼續。」

庄老頭說：「你跑到銀河系是偶然，與泰伯斯發生沖突是必然，因為你手法不精，附近只有倫特人和塗法拉人能滿足你的要求，而且種族高度發達。你到地球幾乎是必然，已知的星域就地球周邊沒有強大對手，碰到戰爭是偶然，但深層次原因是你之前到處惹麻煩，算是必然。到地球後，你是強者，有更多的選擇權，那些被你變成瘋子和白痴的家伙之所以遇到麻煩，都是因為在你前進的路線上。」

艾爾塔有些不耐煩，「你老兜圈子，這么多年習慣都改不了，直說，為什么我們見面是必然？」

庄老頭哈哈大笑，「敢這么說我的人已經很少了，熟人就是熟人。你沉睡的位置基本上可以算必然，你的選擇和歷史造成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年討價還價時你使了點小動作，對不？」

艾爾塔坦白，「對，我掃描了數十萬人，發現你的氣質最符合要求，所以趁老板娘叫兒子吃飯的時候干擾了一下。」

庄老頭說：「如果我沒過去，你肯定會選喜歡旅游的有錢人進行輕度催眠，到華夏相對發達的東部去尋找合適的控制對象，高校和工業區是重點。如果華夏沒有合適的，就到西方找。我是完全符合你條件的人之一，意志堅強，技術不錯，喜歡藏著掖著，圈子不大，又是別人眼中的怪人，不容易被人發現異常，還可以幫你做事。」

艾爾塔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這么說，我有個疑問，你以前有精神分裂症嗎？」

庄老頭搖頭，「沒有，你不怎么喜歡思考，無法理解地球上的一些怪現象。我們那個時候華夏有一句經典的話，『生活就像被強奸，如果不能反抗，就一定要學會享受』。我跟張凱有相同的習慣，都喜歡自我催眠，只是因為性格、職業和特長差異才表現不同。你碰到我之前，我已工作多年，知道個人無法對抗大環境，想要在技術上有深層次突破，只能移民，不過…」

「不過什么？」艾爾塔問。

庄老頭笑得很詭異，「不過我自我催眠的目的只是為了調整研究過程中的心理狀態，後來成了習慣。換句話說，它是一種技術解決方案。」

娃娃臉恨得牙咬咬，「你到山頭星後的狀態很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查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現的，原來很早就是這樣。」

庄老頭很得意，「辦法總是可以想到的，我很早就開始研究心理學和催眠，離開地球前心理調整方面已經出神入化。」

大部分聽眾雲里霧里，小部分人則若有所思。卡萊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庄老師，泰民安始祖母系到底是誰？」

庄老頭嘆了口氣，「無論是聯邦還是山頭星都研究過我的感情史，不過估計沒人知道具體原因。我保密意識強，艾爾塔又是干擾源，排除這些其實容易推理出來。我喜歡趙琴音不是因為她多漂亮，而是受父母婚姻的影響，潛意識想挽留過去的回憶，可惜時代變了，純潔的感情難尋。我自控能力不錯，很快排除了干擾，選擇放棄。」

「那柳靜和伊麗莎白呢？」卡萊米問。

庄老頭神色復雜，「一個人要想過得快活，必須做選擇性遺忘，剔除影響情緒的記憶。華夏當時混亂，充滿了對金錢和權力的崇拜。社會是個大染缸，沒有能完全擺脫負面影響的人。柳哥業務員出身，娟姐是醫生，我妹妹李想在他們家長大。我喜歡琢磨，對人的氣質非常敏感，很鐵的朋友夏元德又是感情方面的高手。」

「說簡單些，不要繞來繞去。」又是艾爾塔。

庄老頭怔了怔，隨即笑道：「沒問題，其實你們已經可以推導出來。柳靜愛俏，感情經歷復雜，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對她的美好記憶僅停留在初中階段。麗莎愛錢，但感情方面相對純潔。我和柳靜最多有親情，麗莎則完全不同。她跟著我受苦受累，卻沒有得到期望中的東西。要說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女人，就是她了。雖然愧疚不是愛，但如果連愧疚都沒有，更沒有愛。」

右邊的神秘女子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遠近人群都愕然。只見庄老頭轉頭笑道：「姵雅，你用不著這么小心眼，我對得起你，替你解決了大麻煩，而且未來你也不用擔心什么。能自抑制的開放體系生存能力和發展潛力遠遠超過封閉體系，你以前的思路不對。」

神秘女子緩緩掀開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面紗，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其他種族沒什么，廣場上見過這張臉的倫特人卻如同五雷轟頂，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