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構陷(1 / 2)

其實, 從在章丘時起,溫瀾就在有意一點一點向徐菁坦陳自己的真實身份。她不敢一開始就說明事情, 否則徐菁必然難以接受。

而要不是溫瀾在點滴之中可以不遮掩的痕跡, 徐菁是不可能有之前的任何懷疑,即便徐菁作為她的母親朝夕相處,溫瀾也能瞞得滴水不漏。

徐菁在拜菩薩時的話, 令溫瀾著意控制她接受的度, 幾十顆葯丸砸在瓷碗里,徐菁已是目瞪口呆。

「這,這是什么……」徐菁問出了自己分明知道答案的問題,她捧起瓷碗嗅了嗅, 和自己用匣子裝好的丹葯也是一般的味道。

「噓。」溫瀾將一根手指豎起來,做出了在庄道長面前也出現過的動作, 但神態是截然不同的, 在徐菁面前時甚至有點頑皮,「庄道長並非什么神仙中人,我見過他玩的那些把戲,故此去提醒了一番。只是老太爺年紀大了,不便拆穿,省得他氣沖上頭,有個萬一。」

溫瀾說得很理所當然一般, 她拆穿了庄道長, 庄道長便不敢騙人, 不要葉家的錢了。

但徐菁還記得更重要的一點, 「他不收錢便罷了,為何還要倒給錢……還有,所以這丹葯也是假的?」

徐菁仔仔細細看自己女兒,難道單憑義正言辭,就能責備得人找回良心?可若非如此,女兒又能用什么手段去……威逼呢?

「這種假借神佛名義行騙,是朝廷禁止的,咱們便是官宦之家,繼父是大名府推官,四哥又是大理寺丞,他不想被治罪,自然只能收手,反落了個好名聲。」溫瀾頓了一下,又續道,「阿娘應當還記得我說過,人皆有弱點。你看他仙氣十足,也有懼怕的東西。」

徐菁怔怔道:「倒是如此……」

溫瀾一直在提點徐菁如何處事理家,一時半會兒不開竅倒也不急,待趙理的事畢後,她還有更多時間來告訴徐菁。

溫瀾又將庄道長的騙術底子一一揭給徐菁,徐菁聽罷直覺不說則已,一說這九天玄女下凡也沒有那樣稀奇,踩繩這樣的雜耍,大家在瓦舍都看過,看來難得的還是庄道長那嘴皮子。

「不錯,像他們這樣的人,功夫三分在手上,七分在嘴上。」溫瀾見得多了這樣的人,「他們同走街串巷的陰陽生、巫娘也沒有太大區別,阿娘平素知道哪些可取哪些不可取即是。」

「比如這回春丹,便是下功夫煉出來的,加了不少名貴葯材,說是丹方,我看葯方還差不多,他若去做道醫還可信些。此方調養精神,不過葯性過補,所以得慢慢吃。」溫瀾將那些丹葯都替徐菁收攏到匣子里,「阿娘你在吃補肝的葯,為免葯性相沖,就不要用了。可以叫父親一旬服一次,他在這位子上耗心神,正得用。」

「至於我,」溫瀾淡淡一笑,「我自覺沒什么虛的,倒是用不著。」

徐菁總是被女兒三言兩語說得服氣,此時也不例外,「唉,你都打點得很清楚,咱們娘倆個反倒像是掉了個兒,盡是你在提醒我。」

「這也沒什么不好的。」溫瀾攬著徐菁道。

母女兩個正是溫情脈脈,車架忽而大大顛簸了一下,溫瀾皺眉,探首去看了看。

家仆連忙道:「夫人、姑娘沒摔著吧?是有放羊的過,避讓間顛著了。」

溫瀾的目光在趕著羊的老漢身上一掃而過,又再探出來些,回頭看了看,鎮定地道:「無礙,去看看祖父、祖母可受驚了。」

趁著這功夫,溫瀾回來極快地小聲道:「阿娘,從這一時起便小心一些。」

徐菁還未從方才的溫情中回過神來,「怎么了?」

「如果我沒有看錯,應該有人盯著我們……多半是皇城司的察子。」溫瀾垂目道,「就像先前父親說的,他得罪了禁軍與皇城司,人家自然要有所『回報』。」

徐菁坐立不安,「那要去同老太爺說嗎?那些察子會怎么做?」

「沒事,」溫瀾摸了摸徐菁的手,「就別讓老人擔憂了,還記得父親說么,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找不到把柄自然散了。」

她還有後半句沒說出來,皇城司若是把你里外翻過一遍,發現你真是個完人,半點能拿捏的錯處也沒有,下一步當然不可能是散了,而是……構陷。

然而皇城司構陷之法,這么說吧,一半兒是溫瀾首創的,另一半兒也是她在任時負責教習的。

.

因突厥探子的事,葉謙行事愈發小心翼翼,尤其是聽說皇城司的察子在窺伺他家之後,他還特意去找了大哥葉誕,希望得到大哥的支持,一起約束家中上下。

——他父母在,並未分家,若是其他房出了問題,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如今和二房關系又不大好,更要大哥做個中人。

葉誕心道還要你來說!你這時候才想起小心未必有些晚了吧!

心中雖說極為滄桑,為了這個家,做長兄的還是要撐起來,葉誕緩緩道:「我知道,我會提點老二的。家中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青霄同皇城司打過數年交道,還算有些了解,他也會上心的。」

「這就再好不過了!」葉謙道,「我凡事多來請教大哥和侄兒。」

葉謙這廂正擔憂著自己的安危,比他先出事的,反而另有其人。

這日在衙門中,葉謙正在處理政務,忽而有府吏來報,禁軍與府下的巡卒吵鬧起來了。他心中暗嘆,這禁軍本就刺頭多,因他得罪了三衙指揮使,有些愈演愈烈的勢頭,真是不勝其煩。

府中上下只要知道對方番號,便知道和葉謙有關,故此都來告知他。

葉謙嘆了口氣,強打精神道:「事由如何,且將人都帶到堂上來,我問一問。」

府吏應了,回轉去傳人。

可是這一傳,傳得有些久,再回來時便一臉驚慌了。

「怎么了,打起來了么?」葉謙急問道,「人呢?」

「葉推官,」府吏咽了口唾液,「禁軍都急令回營了,那,那個……禁軍馬軍司指揮使被下御史台獄了!」

葉謙只覺腳下踩著棉花一般,飄飄浮浮,極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