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湘子自從進了通天教之後，便無時無刻不在揣摩這個教主的性格，自問已經將其摸得差不多了，見他眼神閃爍幾番，也猜到這教主是對崔凌煙等人厭煩到了一定程度，只要他再加一把火，多半就會將他們殺了。至於是教主親自下令殺人，還是由他來當這個惡人，魚湘子倒是沒什么意見，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崔凌煙這幫人全都殺掉或者驅逐出去，至於誰來做這件事情，他倒是無所謂的，哪怕就幫教主背這個黑鍋又如何，反正只要自己的目的能夠達到不就行了。

「啟稟教主，屬下的屍魔大陣已經整備完全，現在只等著將那八萬俘虜殺掉，今日特來請教主下令！」魚湘子單膝跪倒在地，用余光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崔凌煙，嘴角掛著一絲弧度，似乎在等著他的反應。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還沒等通天教主說話，崔凌煙便站出來反對道：「啟稟教主，屬下曾經說過，這些教徒絕不能殺，今日也還是這個話，這些人雖然對抗本教，但如今已經是俘虜，對本教並沒有什么威脅，應該好生感化他們才是，若是將其一並殺戮，必然引起南方殘余家族勢力的強烈反彈，對本教統一大業不利，也不利於收服人心。」

因為身份和傳統的原因，崔凌煙說話的時候並沒有下跪，而只是欠了欠身，通天教從前就沒有跪拜這層規矩，各位兄弟身份上都是平等相待，下跪的規矩還是魚湘子來了之後開始施行的，只不過崔凌煙等老臣子一直就沒有這個習慣，也根本不打算改掉。

看著單膝跪地，滿臉恭敬的魚湘子，再看看長身而立，滿臉鏗鏘的崔凌煙，通天教主只覺得後者格外刺眼，甚至是刺到他的心里面了，可教中並沒有強行安排跪禮，他對此也無可奈何，只是心中卻更加增添了幾分厭惡。

「崔堂主這話說的有點過了吧？」見通天教主面露怒色，魚湘子立刻反駁道：「南方的殘余家族勢力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有什么可反彈了，目下我教大軍在輪換休整之時，等時候一到，必然將他們一網打盡，根本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至於你說的什么收服人心，本座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難道你覺得目前人心思變是嗎？」

「你……」崔凌煙臉上一青，隨即便很好地控制了情緒，笑道：「本座自然不覺得人心思變，但若是照著你這個方法做下去，怕是將來就不那么好說了，魚堂主，你可不要做本教的千古罪人啊。」

魚湘子聽罷，嘴巴張著半天沒能合攏，這崔凌煙今天著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按照平時的規律來說，此時此地此人應該勃然大怒才對，然後等著教主公裁，誰知道竟然能給他頂回來，還順帶踩了他一下。不過這自然難不倒魚湘子，今天這事他知道教主肯定會同意，所以不慌不忙道：「這屍魔大陣對本教有百利而無一害，一旦有了這東西，本教不光是在合源界可以稱霸，甚至還可以用這陣法輔助本教弟子們修行，不知道崔堂主又為何要阻止呢？」

不知道為什么，當魚湘子說完這番話之後，崔凌煙忽然沒有了和他爭辯的興趣，而是很認真的看著高台上面坐著的通天教主，這個人從前他覺得很熟悉很了解，可現在卻覺得無比陌生，似乎和從前帶領他們一路闖過來的教主是兩個人，他無論如何不能將兩者合而為一，只是欠欠身道：「教主，屬下之前已經將種種利害關系都說過了，今日也不想再談那些，只是想聽教主一句話，這屍魔大陣，是否一定要啟動，那八萬俘虜，是否一定都要殺干凈？」

「既然崔堂主將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么今日本教主索性也將話說開了。」通天教主見崔凌煙不再爭辯，而是用了這種近似逼宮似的方式，不由對他更是厭惡，冷言道：「這屍魔大陣對本教作用頗大，元神丹對教中弟子也有莫大好處，本尊權衡良久，已經決定要將此事付諸實施了，若是崔堂主對此不滿，大可以不參與此事，交給魚堂主去做好了。」

「原來如此。」崔凌煙臉上再次浮現笑容，只是這笑容卻和之前風輕雲淡不同，苦澀中帶著幾分青澀，苦澀自然是因為從前一直堅持的東西，在源頭處徹底的被無情掐斷，青澀卻是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重新找到了理想，盡管年紀已經不小，但卻忽然找回了年輕時候那種熱火朝天的狀態，連本人也恢復了那種年輕人特有的青澀，他鄭重的向教主行了跪禮，笑道：「既然如此，屬下就不參與了，教主保重！」

這句教主保重其中包含了太多含義，那通天教主也不算傻，當然聽出了崔凌煙的意思，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也在盤算著，是任憑此人就此逍遙，還是干脆將其拿下，可看了看周圍的那些老兄弟，知道此時若是拿了崔凌煙，怕是還會激起更多人的逆反心理，只得點點頭道：「崔堂主回去之後，每日安心讀書養氣便是，你跟隨本尊這么多年，也該休息一下，好好享享清福了，今日這事便議到這里，大伙兒都散了吧。」說罷便從寶座上起身，帶領中官們回了後殿。

「崔大哥，此事就這樣算了。」眾人散去之後，幾個老兄弟湊到依然跪倒在地的崔凌煙跟前，滿是憂心的說道：「若是讓魚湘子再次得逞，必然對我通天教造成重大損失，我們總不能就這樣干看著吧？」

「不干看著還能如何？」崔凌煙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冷哼一聲道：「教主自己都不在乎了，我們又何必替他操心，今晚若是諸位兄弟有暇，不妨來為兄的住處坐坐，我們也好久都沒在一起吃飯了，也該找個時間，好好和眾位兄弟談談大家的前途了。」

聽了這番沒有絲毫感情的話，幾名老兄弟頓時呆住了，他們很清楚崔凌煙說的大家，並不只是他們這幾個人，而是所有跟著教主一起創立通天教的老兄弟，若是平日里這樣聚會，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想法，可今日崔凌煙實在太不對勁兒，晚上又要將所有的老兄弟全部召集起來，這其中的文章怕是太大了，以至於他們都不敢往下去想。

當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崔凌煙已經不見蹤影，幾人互相對望一眼，最終某個膽大的悶哼一聲道：「若是真的沒了希望，大不了就跟著崔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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