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的目光從驚訝，到難以置信，後來又含著某種難猜的情緒定在林茵的面上……

「你真的見過我爸？」他問。

林茵答：「你爸沒有去新疆，而是被下放去了貴省的山區，我見著他的時候，他的身體還不錯，就是鬢上的頭發白了一些。」

李旭聞言，心里泛起難言的悲傷，去年老爸都還是一頭烏發，居然現在已經白了鬢角……

林茵又道：「你爸放心不下你，一再拜托我好好的照應你，我想著農場里面生活辛苦又學不到什么本領，有心想調你去縣里工作，不知道你有什么愛好，心儀什么樣的工作崗位。」

李旭都還沒從感傷里回神，這會兒又被林茵要想辦法調他去縣里工作的事給驚到。

他的耳朵沒出問題吧？剛剛他沒有聽錯吧？

他一個被下放到農場改造的壞分子居然能有機會去城里參加工作？

林茵見李旭驚到嘴巴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的傻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年春天人們都還以為農場是干苦力改造人的地方，可是你看現在農場里面的日子比生產隊的還要好了，可見凡事都不絕對，你成分只是被你父母連累，你自己又沒有做過壞事，從現在開始你好好學習紅寶書，每隔一段時間積極向場部做思想匯報。」

「只要你態度好，很快就能改造完成。到時候讓場部領導給你開個信兒，進城里工作還不是吃飯一樣簡單？」

李旭聽了這些話，心里那個開心，不覺笑了出來：「被你這一說，我咋感覺我這下放還下放對了。」

這年月那么多城里的知青下鄉來，居然他能有機會進城去工作？

林茵看了眼李旭那樂呵呵的傻樣，開口說：「閑話咱們就不扯了，你且說說看，如果進城工作，你想去什么廠？」

怕李旭一張口就說出什么不著邊際的要求，林茵又補充說：「縣城沒有省城大，所以工廠和單位也沒有省城多，只有紡織廠，煤礦廠，機械廠……這些。」

李旭不太敢相信：「我當真能進廠去？」

林茵點頭：「當然能啊！我都答應過你老爸了，肯定不會不管你，呆在農場里面除了蹉跎青春啥都學不到，我肯定是要幫你進廠里去。」

李旭應了下來：「好！我先好好努力，努力早日改造完成。真要到時候農場肯讓我走，到了那時候我再考慮去什么廠不遲。」

林茵想了一下，答應了：「也好。咱們先一步步的來。」

左右她只是個傳話的，話傳到就好，具體怎么讓李旭離開農場進城工作，還是賀勛說了算。

想起來賀勛，林茵的心里柔軟了幾分。

仰頭看了看天空中的白雲，眼前不覺浮現出賀勛的那張俊臉來，腦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來那天午後她在縣城車站乘車離開時，他汗透半身衣裳痴痴站在原地目送她的模樣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想他，可以想得這樣自然這樣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