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京城最後的停歇(2 / 2)

秦霄心里想,這就是永安王的聰明之處,若說父親睿王是塊硬石,那永安王便是一片軟布,硬石無堅不摧,可踏平天下,軟布卻柔韌無形,任你如何堅實頑強,他只不與你硬碰,攻勢不足,卻永遠知道如何自保,你使足了勁來打他,回過頭,他仍然安然站在一旁。

面對懲罰,他先是大喝女兒,撇清了自己,然後又一力重斥女兒,把別人能說的話都自己說了,又主動領罰,甚至說出了杖責一百,降職三級的話。杖責一百,無疑是死路一條,王侯之女當庭杖斃這樣的重刑自開國都沒有過,降職三級的王倒是有先例,可那是因為手下戰將降了敵國,那豈是今日小事可以比的?他這樣請求,倒讓大臣們反而覺得今天的事實在是無足輕重,他竟難能可貴的有過不推諉。自己這個皇帝再一免罪,那便是寬厚仁慈了,君臣各有美德。

「今日之事並未釀成大禍,杖責降職就算了,公孫小姐既不知錯,那就罰其去廣澤寺帶發修行三月,寧神養性,以觀後效,公孫三月後帶其進宮讓皇後看看,若果真大有收斂,此事便了。」秦霄說道。

「臣,謝主隆恩!」永安王拜謝。

隨後秦霄又道:「至於高耀庭,帶去京兆府讓人就罪論罰,而薛尚清——」

薛尚清一直跪在地上並未起身,此時聽見自己的名字,也表現淡然。秦霄看著他,又瞟一瞟秦悅,卻是有意重罰道:「你辭職入京,朕惜你算是個人才才破例任用,結果你身為六部要員,竟與小人做偽證,意圖謀害睿王,污損秦小姐清白;之前逼迫秦小姐為妾,雖不知其身份,但也是利用官職之便謀私欲,欺辱良家女子,此種種皆是為官者之恥辱,朕今日便將你革職,若無悔改,絕不復用!」

「臣謝主隆恩。」薛尚清同樣拜謝。

所有人,該治罪的治罪,該洗清冤屈的洗清冤屈,該走的走,該留下的留下,最後,宮宴繼續。

燦爛了一天的太陽此時總算燃燒殆盡一般漸漸熄下來,落到西邊,擺滿了水仙花的小攤開始收拾起來,可賣年畫對聯的卻還在繼續,熱鬧甚至絲毫不減早上。而遠處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清冷的風迎面吹來,預示著黑夜的冰涼。

踽踽獨行著,薛尚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杜陵縣的街道上,他正從縣衙回來,看著熱鬧的街市,看著百姓臉上滿足喜慶的笑臉,看著那一幅幅如火如荼的年畫,不由欣慰,覺得自己這個縣令並沒有辜負君王與百姓。那是回家的路,家就在前方,然後他又要想,妹妹尚淑需要明年出嫁,自己也要趕緊娶妻,要不然大伯二伯又要催促,自己看著爹娘的牌位也自愧。

一切一切,似乎就是昨日,似乎自己仍是當初的自己,直到前方官轎出行,他在身邊人的提醒下遠遠躲到路邊退讓,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京城,這不是杜陵。杜陵是沒有這樣大官的轎子的,自己也不用時刻注意著是否冒犯了別人,而在京城,這樣的情況實在多得多,那么多的王公大臣,那么多的皇親國戚,任你在別處如何風光,在這兒,不過小如螻蟻。

他還曾想躋身其間的,還曾躊躇滿志,覺得事在人為的,可短短數月,他就被打下萬丈深淵,猶如一個准備蛋孵雞,雞生蛋發財治富的窮人不慎打破了手里捧著的那一只雞蛋。

天地茫茫,山長水闊,他卻不知道將一身歸於何處。

街道的盡頭,是城牆,他停下腳步,驚覺四周的熙熙攘攘再已不見,只剩面前高高的磚牆與迎面而來的冷風,這是他陌生的地方。

京城對他來說陌生的地方並不少,自來京城,總是匆匆,這么多日子以來,他一刻也不肯慌怠地企圖高升,竟從來就沒有像今天一樣在繁華街市上一晃半天。

如今有閑暇,他卻不知道去看哪里,或許,這是他最後看一眼京城?

身後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他緩緩回過頭去,只見一襲黑袍迎風飄揚在半空,隨後那紅棕色的高大駿馬長嘶一聲停在了自己面前,馬上坐著的秦悅一動不動看向自己。

今日更新完,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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