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青囊(2 / 2)

曹沖 庄不周 2649 字 2022-09-18

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兩相一比較,吳普的心也動了。他嘆了口氣,對著曹沖一揖道:「多謝公子,只是此事小人要和師母商量一下,還請公子稍待片刻。」

「無妨,先生請便。」曹沖大喜,連忙應了。

吳普進了後堂,不大一會兒,微笑著出來了,背起葯囊帶著小僮跟著曹沖出了門。

曹操正在休息,聽說曹沖將華佗的弟子吳普請來了,十分意外,連忙讓他們進去了。吳普剛剛坐定,不大時間,張機地大弟子王宇也匆匆的趕了過來。有他向吳普說明曹操的傷勢,那才叫正得其人。

吳普聽完了王宇的陳述,又詳細察看了曹操的傷口,輕聲贊道:「久聞南陽張大師醫術通神,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縱使先師在世,只怕也不過如此,用葯准,處理合適,確實讓普大開眼界。」王宇連忙謙虛道:「先生過獎了,家師常說,尊師華大師乃自古少有的神醫。要論起刀上功夫和治外傷的本事,還是以華大師為當世第一。」

吳普笑著搖了搖頭道:「先師若說醫術,確實是高明,當世也許只有張大師堪與匹敵。但張大師除了沒有麻沸散,其他的,都不比先師差,要說起治傷寒,只怕先師還要甘拜下風地。先師在日。也常如此說,非是普虛言相誑。」

兩人在這里探討醫術,相互捧場,一時反把曹操等人給晾在一邊。曹操今天心情好,倒也沒有計較,反而讓人准備了些零食酒水,讓他們談個痛快,然後興趣盎然的歪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吳普這才感覺到有些喧賓奪主了,和王宇相視一笑,這才轉過頭對曹操說道:「丞相,王先生醫術高明,不能為丞相醫此傷者。只不過是沒有麻沸散,怕丞相受痛太甚而已。今普願獻上麻沸散,為丞相療傷。不過……」

「吳先生有何要求,盡管開口。」曹沖連忙插嘴道。

吳普搖了搖頭道:「公子。普並非是想挾技取利。只是普以為,丞相之傷,深入肺腑,且丞相身體虛弱,縱有麻沸散可動得刀斧,也未必能經得住術後之苦,所以普竊以為開胸清血並非上策。」

眾人一聽就愣住了。曹操疑惑的看著吳普,臉慢慢地沉了下來。他覺得吳普還是在找借口。曹沖卻一下子明白了吳普的意思,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以現在的衛生條件和醫葯水平,縱使有麻沸散麻醉,動了手術,清了肺部瘀血,只怕以曹操的身體也未必能經得住術後的並發症。如今戰爭中死亡那么多,絕大部分人就是因為術後並發症。這年頭可沒有什么抗生素。全憑傷者地體質和運氣。肺部是個重要器官,可不是小手術。並發症只怕也不輕,吳普擔心地,可能就是這個問題。

他生怕曹操起毛,連忙問道:「先生可是擔心術後感染,病人會高熱,傷口潰爛等症嗎?」

「公子所言,不過其中一兩項而已。」吳普清了清嗓子,將隨華佗行醫多年所見的術後死亡地事例講了一些,大家都是有相經驗的,一聽也就釋然了。曹操聽了,有些尷尬的笑了。

「那依先生,又當如何是好?」王宇一聽,也有些束手無策了,用葯慢慢調理只怕是沒用了,調理了一個多月,雖說不是全無用處,但丞相的傷勢還是在慢慢加重,調理只怕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吳普稽首道:「普有一師弟,名叫樊阿,彭城人,精於針灸,勝於普多矣。如果有他在,用針灸之術配合張大師的葯方,也許可以不用動刀,即可排出丞相胸中瘀血,雖然時日略久一些,但卻穩妥得多。普願修書一封,丞相派快馬去彭城,不過數日,即可到此。」

曹操一聽大喜,彭城離此不過數百里,派快馬日夜兼程,確實是數日可到。以這種方式治療,顯然要比開胸挖肺來得穩妥得多。他笑著對吳普說:「先生此法甚好,那就有勞先生修書,我自派人去彭城去請樊先生。」

吳普應了,跟著王宇出去修書。曹沖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坐到笑容滿面的曹操身邊陪他說說閑話。曹操問了他去請吳普的情況,聽說曹沖為了請吳普來給自己看病,在華佗地青囊面前下跪,他默然半晌,抬起手拍拍曹沖的肩說道:「倉舒,委屈你了。」

曹沖見曹操這一個月就只剩下一把骨頭,大手拍在自己的肩上竟然輕浮無力,想起他不久前當初在烏林冬至宴會上賦詩的豪邁,再看看眼前這個衰弱的老人,他不免心中一酸,險此落淚。他連忙低頭拭去眼中地淚水,強笑道:「古人割肉侍親,兒子不過是拜了一拜,又沒有少些什么,談不上委屈。」

曹操長嘆了一口氣,欣慰的說道:「有子如此,老夫縱此刻身死,又有何憾。」

曹沖心道,你現在可不能死,你一死,我豈不是也要完蛋了。他連忙笑道:「父親何出此言,等樊先生一來,有當世兩位神醫的弟子照料,父親安心休養些時日,定能龍精虎猛,重現雄風的。」

曹操呵呵地輕笑起來,笑得嗆了氣,輕咳不已。曹沖將他扶著躺好,幫他順了半天氣,總算好了些。曹操臉色微紅,他盯著曹沖看了一會,輕聲說道:「倉舒,你想跟著我回鄴城,還是想留在襄陽?」

曹沖一愣,他看了一眼曹操,略作思索說道:「兒子想陪在父親身邊。」

曹操微微的搖了搖頭:「傻孩子,你也十四歲了,老陪在我身邊干什么?有了王伯民(王宇)和吳元正(吳普),再加上那個樊阿,老夫一時還死不了。你長大了,也該出去單飛了。你見過雄鷹嗎?築巢於絕壁之上,雛鳥羽毛未豐,老鳥就要將他們趕出巢去,世人皆謂鷹乃禽獸,卻不知做父親的一片苦心。安心在父親羽翼之下的,有幾個能成器?」

曹沖呵呵一笑,撓了撓發梢沒有說話,他一時還沒搞清楚曹操想怎么安排,索性聽著。

「當初你強行將南逃的難民遷回襄陽,又在襄陽興學,我還不太以為然,如今看來,你竟用意深遠至此,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曹操頓了一下,親昵的捏了一下曹沖的臉頰:「幸好你是我地兒子,要不然,我真得想想你能不能留著了,能在大勝之際預料到如今的局面,實在是非人所想,非人所想。」

曹沖駭然心驚,幾乎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