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同心(2 / 2)

曹沖 庄不周 2507 字 2022-09-18

「好了好了,別發狠了,聲音大有什么用。」孫氏笑道:「來,嘗嘗這茶,還是倉舒公子送過來的呢,夫君舍不得嘗,全放在我這兒了。」

「這有什么。我又不是沒嘗過。」孫尚香不以為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象跟白開水似的無趣,嗅著茶香也一點沒有感覺,她忽然笑道:「他呀,說得最多的聖人經典就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生怕受點苦,什么都要弄個最舒服的。你沒看過他那輛馬車呢,有普通的馬車兩個長,又特別寬,三四個人在上面都不嫌擠,拉車地馬看得人直流口水。車上面還有熱酒的小炭爐,夏天就放冰塊,里面鎮著酸梅湯,喝一口那叫一個舒服……」

孫尚香提起曹沖的享受真是口若懸河。眉飛色舞,越說越開心,臉上地笑容也多了起來。孫氏帶著一絲笑容,也不打斷她,只是靜靜的聽著。不時的給她續杯水。孫氏雖然是她的晚輩,但年齡比她長,從小就是一起的玩伴,自從建安五年她嫁給曹彰。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如今見了面,孫尚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自然是興奮異常,將受俘以來幾個月地情況從頭到尾給孫氏說了一遍,特別是說到她搶白曹沖的事情時,更是連說帶比劃,唯恐孫氏聽不明白。想象不出當時她的囂張。當然比武時被曹沖沾便宜地事就不便說了,只是一帶而過,自己想起來時卻是有些臉紅。

孫氏笑了:「倉舒公子為人仁慈,本來就不是凶惡之人,去年病了一場,也許是經過了生死,更加珍惜性命了。不過,小姑姑即將為人婦。也該收斂一些。不要恃寵而嬌,失了分寸。」

「什么將為人婦。我可沒有想過要嫁給他。」孫尚香臉紅了,扭過頭強辯道:「他殺了四郎,我怎么能嫁給他,我要打敗他,贖了自由,然後回江東帶兵報仇,奪了他地荊州,讓他也嘗嘗俘虜的味道。」

孫氏臉上地笑容沒有了,細長的眉毛耷拉著,長嘆了一聲:「小姑姑,不是我說你,你真有些不知好歹呢。四叔怎么死地,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戰場上的事情,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四叔要他的性命,他自然也要四叔的性命,難道他又天生該被人殺嗎?倉舒公子只是殺了四叔,卻沒有殺嬸母和紹兒,別人都說是丞相地原因,其實都是倉舒公子的功勞。再說了,我父親不顧我的安危詐降,烏林一把火,燒了丞相的數萬大軍,要不是他在丞相面前講情,只怕我就算不死,也不能如此自在了。嬸母地一只鐵釵,又差點要了丞相的命,倉舒公子不殺了四叔,替丞相出一口氣,挽回一點面子,我們能活得下來嗎?你別忘了紹兒才是正牌的質任,難道你希望紹兒去死,嬸母孤苦一人嗎?」

孫氏越說越難受,眼圈紅了,她抽出絲帕抹了一下眼角:「我們女人的命就是這樣的,伯符叔叔為了打黃祖奪荊州,把我送到許縣,丞相為局勢所逼,將曹家嬸母送到會稽,有誰問過我們的意見?你知道丞相大軍南下時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父親去曹營的時候我是如何的不安嗎?你知道烏林火起地時候,我隨時准備著被人殺死的恐懼嗎?我天天抱著楷兒膽戰心驚,生怕夫君提著劍沖進來要殺了我們母子,你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感覺嗎?這些都沒有人想過,從來沒有人想過我們會怎么辦。比起曹家嬸母來,我是幸運的,既沒有被殺,也沒有被廢,這都是倉舒公子的恩德,我如何能忘,反倒是我的父親,我孫家的親人,從來沒有人來關心我一句,哪怕是一個字也沒有捎過。姑姑,你不也是一樣嗎?二叔為了和劉玄德結盟,忍心把你嫁給他,他有沒有想過你的感受?哪天緩過手來了,你以為他會顧及到你的安危,就會放和劉玄德相安無事嗎,你嫁給劉玄德,又會有什么好結果?」

孫尚香看著淚流滿面、情緒有些激動地孫氏,悄然沉默了,她雖然天性開朗,卻不是傻子,孫氏說地這些問題她都想過,常常為此夜不能寐,一則以喜,一則以悲,既為自己和曹沖之間的深仇大恨而切齒,又為曹沖對她地寬容而慚愧。當她得知孫權為求和而將自己轉送給了曹沖時,她心情復雜得自己都說不清是輕松還是失望。輕松的是自己終於不用嫁給那個老頭,失望的是二郎除了將自己轉送給曹沖,居然一句話也沒有捎給她。至於在襄陽的嫂嫂,已經把孫家恨透了,就是看到她這個小姑也是愛理不理的。冷若冰霜。

孫氏抹了抹淚,強笑道:「讓小姑姑見笑了。」

「你說地,我何嘗沒有想過。」孫尚香低了頭,「女人命苦,命不由已,我還能想什么呢,一直以為自己與從不同,將來還想象父親和大郎一樣馳騁疆場。做個女將軍,不受人欺負,不受人擺弄,到頭來還不是身不由已?在曹營數月,才發現自己一無是處,根本不堪一擊。虧得倉舒寬容,才過得略微安心,說起來還真是得感激他呢。」

孫氏點頭道:「你心里有數那就最好了。荀家小姐要嫁給他了,你的事情是不是也順便跟著辦了?」

孫尚香沉默的搖了搖頭:「這事由得我嗎?」

曹彰端著茶杯卻沒有送到嘴邊,眼光從繚亂的水汽中瞟過來看著面無笑容的曹沖:「倉舒,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話是對的,可你也要知道,我們家已經不是平常之家,只怕有些東西不由得你不爭。當年袁本初、袁公路為了家主之位爭得兄弟反目。袁顯思(袁譚)兄弟大打出手,這並不是他們天性涼薄,只是不爭則為人魚肉,你以為你忍讓就可以避免得了嗎?」

「那你說怎么辦?」曹沖沉著臉看著曹彰:「殺了你們幾個年長的,讓父親以我為嗣,這還是人干的事嗎?」

曹彰無奈地搖了搖頭:「倉舒,我豈是讓你做這種事,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要只看人表面。你知道不知道子桓在子孝叔叔面前說些什么?在他的嘴里,你簡直就是把子孝叔叔當誘餌,只顧自己立功,不顧他的死活啊。子孝叔叔答應出任安西將軍,你以為是那么簡單的事啊?」

「能有什么事,子孝叔叔掌騎十來年,正是對付西涼騎兵的最佳人選,子桓實際用兵經驗不足。拉他出來做主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於我……」曹沖笑了一聲:「我相信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唉……」曹彰見說不動他。只得嘆了口氣,換了笑容道:「倉舒,其實從我的角度來說,我也希望你仁慈一些,這樣不會在我後面動刀子,我掌著虎豹騎,也是掌著一把利器呢,說不定什么就會給自己帶來災難。好了,不說這些,怎么樣,什么時候去荀家提親?」

「就這兩天。」曹沖抬起頭想了想道:「我要盡快回到襄陽去,父親讓我去取益州,他要我最多一年之內拿下益州,如果不能的話,至少也要拿下漢中。」

「一年?」曹彰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時間太緊了些吧,父親何必這么急?」

「我也不知道。」曹沖攤開手,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曹彰想了想道:「黃漢升要鎮守江陵,許正禮又帶著荊山軍,鄧師傅和子謙做你的親衛隊長,你既然做了平南將軍,自然要有部曲的,我看你還差一個部曲督,塞一個人到你那兒吧,千萬不要回了我的面子。」

曹沖笑了起來:「我如何會回了你地面子,你能從虎豹騎里給一千部曲,我才高興呢,說說看,這是什么人,能讓你如此高看。」

曹彰笑了笑,抬手叫過一個親衛:「去,到門房處把郝伯道叫來。」

時間不長,一個身材高大,步履堅實穩重的年輕人大步走了進來,他長得方面大耳,兩道粗黑的眉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唇上一抹淡淡地胡須,走路帶風,一旦停下卻是紋絲不動。

「郝昭郝伯道,並州太原人,今年二十三歲,武技超群,有勇有謀,做你的部曲督應該是能勝任的。」曹彰站起身來,拍著郝昭的肩膀笑道:「他原在文烈的手下,後來調到子和叔叔的身邊做親衛,烏林之戰,子和叔叔不聽他的建議,身受重傷,還是他帶人殺進重圍,救了子和叔叔出來,護著父親安全突圍,是個智將,可惜子和叔叔沒來得及提拔他就走了。我看你那邊機會多一些,就讓他跟著你吧。」

他轉過頭來對郝昭說道:「跟著倉舒好好干,將軍之尊指日可待,千萬別丟了我的面子,不然我饒不了你,聽見沒有?」

郝昭一聽說讓他跟著曹沖,而且一去就是個部曲督,驚喜過望,連忙在曹沖面前下拜。曹沖抬手扶起他,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笑著安慰了幾句,腦子里卻一直在苦思冥想。郝昭,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卻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聽過,應該是三國時地一個名人,可自己怎么就想不起來他的事跡呢。